令人牙酸的嘎嘣声不绝于耳,苍白的骨头碎片穿破血肉飞溅出来,又在半途被触手拦截而下,同血肉一起碾碎成肉糊。
刚刚还在对面安然坐着、可以正常说话的“克洛诺斯”已然变成了一堆不会说话的死物,却并没有散发出血腥味,只有幽幽的花香草香,清雅自然。
纪评选择再喝一口水压压惊。
他又想到了克洛诺斯刚刚问的东西,关于如果玛瑙在克洛诺斯那里,他会不会去救人……说实话,纪评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存在的必要,开玩笑,玛瑙贵为他的第一战力,要是哪天出事了,他怕自己去了也是白送,不如直接摇人,还干脆点。
门被一只触手慢悠悠推开,一本会发光的书率先飞进来,在空中绕了一圈,小心翼翼拣了个干净的位置落下来,在它后面是拖着触手的玛瑙。
庞然大物比对着门的高度调整了自己的大小,慢吞吞挪了进来还不忘带上门,纪评眼尖的在它的一只触手尖尖上看到了一朵漂亮的蝴蝶结。
柔软而富有光泽的红色绸带做工精湛,交叉系成蝴蝶结的样子,点缀着的宝石像是火焰里开着的花,很漂亮。
纪评指了指这朵蝴蝶结,出声询问:“这是什么?我的意思是,它很漂亮,但似乎也很难得。”
系着蝴蝶结的触手尖尖缩了缩,玛瑙没立刻做出答复,倒是旁边的小塔自动翻页,空白的纸张上飞快显出一行熟悉的娟秀字迹:“是芙罗拉公主给他系的。”
谁?芙罗拉?
小塔很尽职尽责,描述的详细无比:“您离开后,芙罗拉公主敲门找您,她似乎是跟着她父亲来找舒温夫人的,她父亲还在府外等候,但她已经先进来了。”
“那时我们本来不打算开门的……但是,但是,当时门外的那位好像是芙罗拉小姐而不是芙罗拉公主,她很快就发觉了玛瑙,然后我们就被迫离开房间去见她了。她很喜欢玛瑙。”
纪评大概捋了捋,也就是说,芙罗拉跟随他的父亲要见舒温,而当时舒温在和自己见面,还不知道来了客人,芙罗拉就在这个时间点先一步进来了,并遇见了玛瑙。
他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决定这件事先放到一边不管,转而道:“两位,嗯……我知道这有点匆忙,但我想,我们可能,今天晚上就要走了。”
他原本还想着过两天就提离开朵图靳帝国的事情,但现在……他看着地上的一摊肉泥,又看了看旁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玛瑙,心想要是明天管家看到这些,也许当场自己就会成为又一起凶案的嫌疑人。
他几乎都能猜到明天早上女仆或者管家看到这些东西后的震惊了,而后他们会马上向上汇报,又因为涉事的是贵族府邸,立刻就会有人来调查。
打扫不对,不打扫也不对,要是之前在安斯特的时候还好说,可这间房完美贯彻了贵族的低调奢华,绒毛地毯几乎要和鲜血融为一体,短时间内根本收拾不干净。
除了绒毛地毯,还有溅上鲜血的花瓶和各种家具,以及粘稠的、肉泥和什么混合在一起的不明物质,它们以那滩肉糊为中心辐射影响了小半个房间,目测打扫起来一定费时费力。
……要怪就怪这位客人不请自来。纪评顿了顿,忽而发现好像还不知道对方不请自来的目的呢。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无所谓,不在乎,如果还有什么后续的话,早晚会找上来,如果没有后续的话,更没有关注的必要了。
他开始清点东西,最后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必须要带的,日常的用品包括食物都可以到地方之后再想办法,再不济,教会的教堂遍地都是,随时都能去求助,只要样子够惨,半个黑面包还是能到手的。
也许是他的脸色有点凝重,小塔察言观色,似乎也有点战战兢兢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来打扰您,这绝不是真理高塔的授意,他早就不是第二席了……”
纪评从沉思中回神:“第二席?”
不是吧,怎么哪儿都有真理高塔。
大概是真的怕扯上关系,小塔交代的飞快:“他是真理高塔的前第二席,在412年前,由当时的第九席收养教导长大,因其幼时展现出了绝佳的‘生命’特性天赋而一度得到了资源倾斜,并顺利在成年后继任了真理高塔的第二席。”
听起来像个天之骄子的故事,纪评把凉水一饮而尽,一边对着肉糊发愁,尝试和玛瑙确认能不能收拾干净,一边示意小塔继续。
“他在刚成为第二席的时候还很听首席的话,直到237年前,当时真理高塔内部爆发出了一场有关‘生命尽头’的争论,以第十席为首的学派坚持遗忘才是生命的尽头,而以第九席为首的,则坚持死亡就是生命的尽头。”
纪评重复了一遍:“学派争论?啊……”
这可真是太民主啦。他还以为像这种地方,通常都以实力定胜负,争论什么的根本不重要,谁厉害就听谁的。不过也有可能第九席和第十席实力相差不多?
小塔有点紧张:“是的,十二席内部经常会爆发类似的争论,每次的主题都不尽相同。”
纪评乐了:“听起来很像辩论赛,如果再设个一辩二辩三辩就更像了。”
这里并没有辩论赛之类的制度,他正想再补充几句,却见小塔写道:“您说得对,早些时候确实有辩论赛,但后来首席觉得太多余,他认为学术争论是一件体面的事情,应该所有人都心平气和慢慢交流,并且所有人都要享有发言权,而不是推选代表去争论。”
“再厉害的辩手也无法代表所有人的意见,首席是这么说的,所以后来这个形式就废除了。但其实……我觉得只是首席不喜欢。”
纪评愣了愣,慢慢弯了弯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