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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罗拉挑起车帘往外看了眼,沉默了一息,道:“所以,你刚刚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什么陛下很担心您、请您跟我回去之类的话,都是骗六哥哥好让六哥哥放心的,说不定有关亚杰森执牧的事情都是编造的,亚杰森怎么可能诋毁神明!

他甚至愿意为此用血肉充当土壤以验证生命的真谛,还一直在自语生命之神的祷词。

雅优格尔瞬间紧绷心神,做好了应对面前这位的准备,他从不敢小觑午夜提线,但芙罗拉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帝国的公主很快换了话题,捧着热牛奶小口小口的抿:“你老师是谁呀?”

“索斯德·尼古拉斯,”雅优格尔道,“您前两日才见过。老师本不准备今日打扰您……”

他正要把准备好的措辞说出来,却见芙罗拉满不在乎摆了摆手:“你又不是听的爸爸嘱咐,不用说给我听了。”

绑架嘛,她懂。早些年也有人打过她的主意,甚至不乏被迷了心智的教会人员,只是那些人都没有她面前的雅优格尔地位高。

百无聊赖间,她翻了翻面前的东西,这是手抄本,字迹流畅但略微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之中抄录下的,内容则是些赞美神明的长诗。

芙罗拉认真看了看。

词句架构精妙,有着优秀的韵律和节奏感,夸张的咏叹调是为其增辉的底色,字字镂金错彩却又并不显得华而不实,细腻的描写使得骨架丰盈……它唯一的错处只在于它赞美的不是流传于世的任何一位神明。

一个人的写作风格往往很难改变,有其共通之处,很巧合的是,芙罗拉读过类似的东西,对这种风格很熟悉。

……是吟游诗人。

纪评哥哥和她建议过的,调查案子时可以切入的关键点,她在灰巷看见了教导平民识字的诗人,又读过诗人教给孩子唱的歌谣。

那些歌谣没什么特别的。不和任何神明教会有牵扯,也和贵族无关,只是在唱着家人和学习,甚至还有聪慧的孩子无师自通,连不剥壳的浑水米粥也能顺着调子编进去。

芙罗拉见过许许多多利用孩子的案例,在她学习的政治课程上,她的老师曾经细致又严苛的教导她,孩子是政治攻讦时最好的武器……甚至,在某些有关教会的事情里,孩子往往投入低且回本高,就像是洒点水便能疯长的野草。

但诗人从没有这样想过,诗人只是平静站在那里,目盲为他赢得了关怀和亲切,孩子们总会小心翼翼围着他扶着他,给他指路。

芙罗拉知道诗人有其他的信仰,也猜测过诗人是不是准备传信,她为此设想了很多可能性,比如说教给孩子渎神的歌谣,任由他们被教会发现处以极刑,再以此激发矛盾……这可能作用不大,但能做的事情并不止这一件,只要愿意,在无懈可击的东西也有破绽可循。

诗人轻声叫她的名字。

那一瞬间,芙罗拉恍恍惚惚,居然觉得不该是这个声音。她忽而想起来……她也见过一位类似的诗人,在梦里,在荒芜的丘陵上,在血做的果实下,蝼蚁似的人影不住颤抖,只能依靠诗人的歌谣给自己勇气。

啊……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一定是因为贝贝塔伯爵太喜欢各种传记小说了,以至于府上收录的太多了,多到她看了几本,在梦里都念念不忘。

芙罗拉跟着雅优格尔下了马车。她今天的装扮并不适合奔波,那是一条更应该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熠熠生辉的裙子,而不是被主人浑不在意的拽来擦了擦沾上尘土的掌心。

雅优格尔默默收起即将递过去的绢帕,选择继续带路,不平整的石板翘起一边,芙罗拉抬眼只看见陈旧的外表,估不出准确位置。

……

索斯德正在安静等她。

面前放的是两杯热气腾腾的甜牛奶,和几束插在花瓶里的鲜花,流转着粉紫色的液体盛放在还未启封的酒瓶里,芙罗拉一眼认出那是路易斯曾在她面前称赞过的酒品,也跟着认出了上面的易林尔斯标识。

芙罗拉提着裙摆坐下:“其实你见我没什么用。虽然是收牧日……但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收牧日绑架帝国的公主无非是为了搅混这场节日呗,即便还有其他的目的,也总和混乱相关,比如说西西伊农伯伯确实是个无信者,所以收牧日不能太顺利。

芙罗拉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明确:一个漂亮的花瓶。花瓶理所应当没什么用,爸爸不可能为了她在收牧日上大张旗鼓的找人,这太不合适,也太不得体了。

索斯德沉默道:“确实。”

纪评先生考虑周全,事至今日,生命教会早已不似之前戒备,令教会辗转的异端已经悉数被剿灭,还剩下的悬案只等收牧日结束后再随便挑个不对付的政治对象顶罪就行。

至于午夜提线,既已提前试验过威力,那就是势在必行,必然能令收牧日一塌糊涂,而芙罗拉在哪里……确也不重要。那晚宴会上,午夜提线一直在纪评先生身边,照样不耽误其他地方出事。

芙罗拉自来熟的捧起甜牛奶:“我听纪评哥哥说,您和他认识很久。”

这简直像是问罪了。提起这个,索斯德心里一沉:“我会去向纪评先生赔罪。”

……押着莱尔一起。他也没得选,莱尔不希望午夜提线在这里现身,一定要逼他来拖延时间,而他搞不过首席。

要是能打过的话,他现在就是真理高塔首席了。

“不聊这个了吧,”索斯德不想继续这一糟糕透顶的话题,道,“这里后面有花园,您想去逛逛吗?”

皇宫有花园,贵族府上也有花园,除了花园还有形状漂亮的雕塑,精心修建的花艺,乃至缀满宝石的衣裙,名家才设计出来的款式……

这些芙罗拉都兴致缺缺,所以她道:“不太想,我并不喜欢鲜花,这里也没有值得用鲜花装点的地方。”

她忽而觉得也许自己确实不该乱跑,这样没了踪迹,爸爸会担心她,或许纪评哥哥也会担心。她想起来了插着鲜花的瓷瓶,细腻的白釉简约典雅,配在读书的案上确实相得益彰。

索斯德道:“我近日新得了几本孤本,听闻您自幼得名师教导,应当会对这些感兴趣?”

芙罗拉坦然道:“纪评哥哥喜欢,但我不喜欢。没有人会喜欢从小就要学习的东西……啊,你可以送给纪评哥哥看嘛。”

索斯德是在随意找话题,但没想到真的会有意外惊喜,立刻正了正神色:“您觉得纪评先生会喜欢?”

……会吧?

芙罗拉回想了一下纪评看过的书,道:“当然会啦,孤本珍本,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吧?哪怕是不看,当个收藏也好。”

索斯德忽而发觉自己陷入了误区。

他很少给纪评先生送礼物,一来是他始终觉得纪评先生博学广知,想必不会在乎那些对普通人而言很珍稀的东西,二来是他确实拎不出足够贵重的东西,唯一能送的只有诚意,比如说符合纪评先生喜好的邀请。

但是……也有些存在会有收藏各种小东西的习惯,无论有没有价值,只要够特别即可,或许纪评先生也会喜欢?

他沉思的时间太久,芙罗拉困惑道:“我说错话了吗?你刚才的表情严肃的很像是教导我课程的老师。”

索斯德:“我在想纪评先生,他……是一位博学的存在。”

“是呢,”芙罗拉笑起来,“我也这样认为。”

……

莱尔走完了上午的流程,用来耕种的地方一望无际,沉甸甸的收获令人赏心悦目,但倒不必一一查探,只需要站在那儿保持微笑,以彰显教会的重视。

与莱尔同行的是皇室的大皇子,一位很得盛誉的继承人,教会认可贵族也认可,赞美他的勇敢和果断,表扬他的智慧和谋略,称赞他的品格纯洁无瑕,将会带领帝国再登高峰。

随行的其他人笔速飞快做着记录,而大皇子回过头,温和而贴心的询问莱尔:“您有哪里不适吗?其实我从不认为您应当来,这种地方,不适合您这样尊贵的长者踏足。”

令大皇子获得贵族热切支持的一大原因就是他是坚定的血统论拥护者,坚持贵族和平民以血统划分明确阶级,始终维护贵族利益。

莱尔幽幽道:“没有你的支持,四皇子不敢质疑我的信仰。”

大皇子只轻声笑道:“您说的东西,我不太明白。没能教会四弟明白道理,是我这个兄长的过失,等收牧日结束后,我再押他去向您赔罪如何?”

……不,收牧日不能正常进行。

收牧日的祈祷与平日里的小打小闹完全不能等同,若当真在生命之神的注视下主动承认信仰,并带领很多平民表达绝对的虔诚……莱尔不用细想都能知道后果。

他在世界海挂了名字,真这么干了,世界海第一个不放过他。

莱尔意味深长看了大皇子一眼,忽而压低声音:“如果您需要易林尔斯家族的支持,可以问问我那个不懂事的儿子,倒不必在我身上花时间,我并不在易林尔斯掌权。”

大皇子笑容不变:“听说舒温夫人邀请了一位侦探来协助案子调查,您有见过那位先生吗?您知道的,芙罗拉自幼体弱,很关心外面的事情,伊米休就带芙罗拉去拜访了,不小心听了些不恰当的东西。”

莱尔:“……哦,你是说纪评挑拨。”

“我从未这样说过,”大皇子道,“您……”

莱尔走近了一点,繁杂的符文在他眼里一闪即逝,却轻松刻入了大皇子的眼睛里,微弱的抵抗力量被轻易镇压,就在不远处的教会人员甚至没发现不对。

莱尔挨个和他确认:“你是在什么时候接触非凡力量的?”

第四梯队,主特性“统治”,这可不是皇室该有的实力,教会根本容忍不下。

“三岁。”

这么小啊。莱尔有点惊讶,转念一想又觉得也对,孩子大了就不好忽悠了,越大的越难哄,越有自己的主见,他对此很有体会。

“你知道芙罗拉是玩偶。”

“是。”

“哦,”莱尔点头,“你追随着谁。”

大皇子眼里清晰闪过挣扎,嘴唇微微颤动又在片刻后平复下来,他语气呆板:“海神教会执事,克洛诺斯·海。”

哦……之前在夏特公国解决午夜提线问题并最终完成收纳的也是这位,看起来能力不错。莱尔想了想现在真理高塔的十二席。

第二席……第三席工匠,第四席……第五席纪评,第六席……第七席索斯德,第九席……第十席优瑟尔琳。

空余第八席和第十一席,要不跑一趟海神教会去邀请一下对方?答不答应另说嘛,不问问怎么知道?

大皇子渐渐清醒过来,惊恐随之爬上那张保养得当的面皮,他应当是想求救的,可惜时间在这一瞬间无限拉长,教会牧师的声音凝成干涩的长调,连风也停在半空。

莱尔无视了这份惊恐,笑呵呵的:“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闹心。你这个脑子,与其白白送给别人,还不如送给我,我会好好安置它并再给你重装一个的,你放心。”

……

终于应付好信徒的牧师看了眼时间后抬步往这里走,收割好的果实被放在精致的托盘上,他将这些转交给身后的人,出声打招呼:“西西伊农阁下,辛苦您走这一趟。”

莱尔自然是回以微笑:“能亲眼目睹生命之神庇佑下的伟大丰饶是我的荣幸,如果有机会,下次我还想参与这种神圣。”

牧师同样微笑应了几句,然后才看向莱尔旁边的大皇子,他正要开口,忽而又顿了顿,总觉得有那么一丝的不协调。

斜向上挑的眼睛仿佛被谁人为拉扯过,落在白净的脸上时又有种诡异的美感,牧师正要细看时,忽觉那一点细微的角度就在他注视着的时候缓慢下扬……像是一块任人揉捏的泥巴。

他几乎要尖叫出声,又在短暂一瞬后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轻声道:“皇子殿下……”

对,他是要出声关心这位尊贵的皇室,免得皇子觉得被教会怠慢,徒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