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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罗拉跟着她口中的小眼睛穿过花丛和青石板阶铺就的小路,来来往往的仆人虽众,却都像是无视了这一切,直到她迎面遇上了神情匆匆的管家。

“您……”管家诧异压低了声音,“小小姐?我听仆人说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相信。您怎么突然来了,上次不是与您说过了嘛,夫人现在可不在这里。”

“我记得呢,我是来找纪评哥哥的。”芙罗拉踮起脚尖看了看管家身后,忽而矮下身子,仿佛抱起了什么小猫小狗,但她虚虚拢着的双手分明空无一物。

路易斯下意识看向管家,正好迎上管家紧张看来的视线,两个人对视一眼,管家朝他努力眨了眨眼,然后先咳了一声,慈祥道:“它很可爱呢,一直跟在我身后,想必也是知道小小姐您来了,所以迫不及待想见您。”

路易斯:???

他非常确信自己是第二梯队,也非常确信自己没掉落任何品质层级,那为什么他什么也没看见?

芙罗拉开心应一声,手虚虚抚过虚空,好像真的捧了只猫猫狗狗,正在给它顺毛。她跟在管家身后,嗓音甜美:“这是纪评哥哥养的吗?”

管家又咳嗽一声:“我不太清楚,纪评先生现在也不在这里,他刚刚离开了,您呢?您要在这里多住几日吗?”

“住吧,”芙罗拉低着头,似乎看见了什么,笑容越发甜美,语气也很高兴,“嗯……等纪评哥哥回来,我有话想和他说,还有这个……我想带回皇宫养呢,不知道爸爸会不会喜欢……”

管家哈哈干笑了声:“您做什么陛下都会喜欢的,夫人也是,只是也许您的几位哥哥会觉得不满,不如放养在这里呢?等您以后再来看。”

芙罗拉忽而蹲下来,一只手呈捞的姿态拢住了什么东西,又直起身,道:“也对。那您要照顾好它,啊,照顾不好也没关系,十二只触手确实有点难打理,我也捋不好。”

管家笑容添了几分勉强:“您说什么?我似乎没有听清。”

“十二只触手呀,”芙罗拉道,“还有……八只眼睛!它们纯粹美丽的就像是克弗加尔洛红玉髓。”

额头上的皱纹慢慢凝聚,管家微微皱起眉,几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笑道:“您还记得生命教会的亚杰森执牧大人吗?我请他来陪您聊一聊可好?否则我怕仆人愚钝,会令您觉得无趣。”

路易斯跟在后面并不言语,旁观着管家与芙罗拉交涉,最后管家叫了女仆过来,要送芙罗拉去梳洗装扮,再安排房间在这里住下。

等一切搞定,管家长舒一口气,终于看向路易斯,感谢道:“谢谢您没有戳破,您真不愧是易林尔斯家族教养的少爷,陛下和夫人真是为小小姐挑了位好的婚姻对象。”

“虽然很想感谢你的赞美,不过……”路易斯道,“我常年不在朵图靳帝国,您应当知道吧?久闻芙罗拉公主殿下病弱,这些天见她活泼美丽,我还以为传闻尽误,如今看来……只是皇室掩人耳目的借口。”

管家深深低下头:“……小小姐并不是总是如此。”

“那就是曾经如此、现在如此,”路易斯道,“你要与我说个明白。”

他是芙罗拉的婚姻对象,与芙罗拉两情相悦,有权知道这件事情,是以管家只是短暂迟疑了一息便再度开口。

“小小姐是夫人和陛下的亲生女儿,虽记在皇后名下,幼时却是一直养在夫人身侧的,直到小小姐五岁那年意外走失,陛下震怒,封城找人。”

这是路易斯知道的事情。

那年真理高塔第八席路过这里,觉得芙罗拉灵性品质上佳,留在皇室学习礼仪委实浪费,想把人捡走带回去亲自教养。至于芙罗拉失踪之后的事情乃至芙罗拉本人意愿如何,第八席并不在乎。

管家面带忧愁:“大皇子最先找到了小小姐。在一片涂满血色咒文的仪式现场,小小姐昏迷不醒……”

这同样是路易斯知道的事情。

第八席的拐带并没有成功,祖父从中干涉,将第八席引到了某位邪神的祷告现场,又同时引了数位皇室成员过去,只是大皇子到的最快。

“那之后,在生命教会和命运教会共同的努力下,小小姐醒了,只是醒后总有异于常人之举,会对这空无一物的地方自言自语,又或者是突然尖叫惊惧。”

这就不是路易斯知道的事情了,皇室消息藏得巧妙,莫说他那时已不在墨格,就算是一直就在墨格长大的贵族也不知道。

情到深处,管家哽咽一声:“都怪那些该死的异端!小小姐那么小他们也下得去手,害得小小姐走失昏迷,还导致小小姐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路易斯忽而道:“所以你请了教会执牧?”

管家话说的巧妙委婉,只称异于常人,并不言辞激烈的描述芙罗拉可能被什么魔鬼恶魔附身需要驱魔,也不认定芙罗拉患了什么癫痫,只是在客观陈述事实。

太客观了就会留给别人充分解读的余地,既可以说是芙罗拉失心疯,也可以说是她看见了神明赐予的恩泽……全凭外人如何说。

管家擦了擦眼泪:“是的,路易斯少爷,亚杰森执牧大人对小小姐一直很上心,他如果来的话,小小姐肯定能好些的。”

路易斯审视打量了管家须臾,又问了几句,最后还是倾向于管家大概率也一无所知,他若有所思,正要转身离开时,管家叫住了他:“……您不打算在这里住几日吗?”

住几日?纪评先生的意思?

路易斯出声道:“你刚才说纪评先生不在,他临走前,有留什么话给你吗?”

他自然不敢打探纪评先生的去处,只是觉得芙罗拉出现的太巧,带路的“眼睛”也很巧。他并不认为那是芙罗拉的幻觉,倒像是只有芙罗拉才能看见的某些污秽生物。刚刚好,纪评先生身边就养了这么一只。

残余的阵痛还未能彻底散去,他转了转手腕,忽而意识到小塔似乎不在。小塔一直是安静的,很少主动说话,只是从他醒来之后到现在,那种似有若无的跟随感尽数消弭,只是微弱到他现在才察觉。

管家语气恭敬,将他的思绪拉回当下:“纪评先生只说他准备去拜访朋友。您与他是熟识?”

路易斯垂下手:“算吧。”

拜访朋友……祖父?

***

象牙梳被轻轻放在桌上,女仆拉开梳妆台旁可旋转的小抽屉,认真为公主搭配项链、耳环等首饰,整个过程安安静静,对芙罗拉的自言自语视而不见。

芙罗拉正在戳眼睛。八只眼睛戳一只闭一只,等她挨个戳完,前面的又会睁开,像是个有趣的小游戏。

红宝石项链戴上玉白的颈,女仆细心扣上卡扣,出声询问道:“您想去餐厅用餐吗?亚杰森执牧大人已经到了呢。”

“到了?”芙罗拉注意力从眼睛上移开,疑惑道,“我以为我明天才能见到他。”

“您说笑了,您是帝国最美丽的公主,”女仆示意芙罗拉去看镜子,毕恭毕敬道,“亚杰森执牧大人对您当然上心,而且教会离府邸也不远。”

芙罗拉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摸了摸镜子倒映出来的眼睛,那是稀有的粉紫色,只有她和舒温夫人有,所以很多贵族都心照不宣,明白她是舒温夫人的亲生女儿。

她有点恍惚,想起来那天,她替大哥哥去讨要镜子,她和纪评哥哥说话,然后是西西伊农伯伯将镜子包装好,送到了大皇子府邸上。

再然后,她在回来的马车上睡了一觉,梦里光彩迷离恍惚,醒来时却只剩下宫殿床头的象牙浮雕,金线勾勒的绒毛抱枕软塌塌抱在她怀里,绣花的窗帘掩去扰人睡梦的光。

后来她听侍者说,是大哥哥亲自抱她下了马车,又一路送她回宫殿。侍者语气不无感慨,称赞她和大哥哥的感情是皇室最珍贵的财富。

现在她摸着镜子里的眼睛,有点失神:“……我的眼睛,是粉紫色?”

“是呢,”女仆不明其意,连忙恭维道,“这是无比罕见和宝贵的,它是您惊人美貌的点缀,令人瞩目。”

芙罗拉不说话了。她捞起梳妆台上蜷缩的生物抱入怀中,细细理了生物的每一根触手,又忧心晚上风凉,随意拽下一件外衫拢好所有触手。

女仆强颜欢笑:“……从前不见您带它来,这是新得您欢心的宠物?”

芙罗拉摇了摇头,站起身:“不是。”

……

管家正等在餐厅里,准备好的餐点恰如插在瓷瓶中的鲜花那样娇美,铺开在精美的银器上。侍者为小公主拉开椅子。芙罗拉居于主位,生命教会的执牧大人则在她下位左边。

亚杰森是个英俊的中年人,鬓角微白但不起眼,恰如任何一位贵族教养良好的老爷。他面前并没有摆银盘,只平和微笑着打招呼:“芙罗拉,晚上好。”

芙罗拉正看向自己抱着的生物有些为难,她伸手捞起一根滑落的触手塞回去,这才回应了亚杰森:“晚上好。”

事关芙罗拉的“病”,管家并不欲外传,已经招呼所有侍者离开了,只剩下两人交谈。亚杰森习以为常看着芙罗拉和空气互动,准备在祷告前走一些必要的谈话流程。

“您看起来很喜欢它。”

长有八只眼睛的生物被芙罗拉轻轻放到餐桌上,包裹着躯体的布料散开滑落到地上,芙罗拉低头去捡,回答道:“当然啦,您不觉得它很可爱吗?我戳它眼睛的时候,它还会移动眼睛避开呢。”

这是之前的谈话里都没出现过的东西,芙罗拉贵为公主,不会做出戳人眼睛的粗鲁行径。亚杰森默默在心里添上一条暴力,继续聊天:“您不觉得戳眼睛这种事情,有些不得体吗?”

未知生物拖着触手,慢吞吞爬过餐桌上的绸布,眼睛慢慢上移,盯住了亚杰森,可惜这一幕只有芙罗拉看得到。

“亚杰森执牧,它很喜欢你呢,你看,它离你越来越近了。”小公主用手指比划着距离,量出约一指的宽度。

亚杰森微怔,心头莫名其妙有点不自在,他轻咳了一声,道:“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小公主用小刀切下一小块肉放入口中,咀嚼完毕后才困惑道:“嗯……但是,不能戳吗?可我有点想戳。”

看起来芙罗拉这次的情况比往常还要严重。

亚杰森斟酌了下措辞,正要委婉解释这样很粗鲁、很不礼貌,忽而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像是扎到了什么东西……刀具?银针?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并未发现任何伤痕,血肉撕扯的痛楚却越演越烈,他几乎要难以忍受了,启唇就要向伟大的神明祷告——

封存在琥珀里的叶脉无火燃尽,牵引着琥珀的红绳自动断开,琥珀随之“啪嗒”一声落到地面上,碎成四瓣。

亚杰森已无暇去管这件得神明赐福的“圣物”。

他抖着手想自救,想调动力量,嘴唇却紧紧黏在一起,发不出任何声音。不受控制的大脑不再回荡熟记于心的祷告词,只自顾自颂念着破碎的古怪音调。

他难以思考,失去焦距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缕模糊的红色光彩,那是只足有他人高的红色眼睛,几只眼睛?几只触手?

亚杰森数不清,他只是恍惚间记起来,舒温夫人府上现在有位客人,名唤纪评。

……

芙罗拉放下小刀,餐具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她微微探身,准备为自己添一碗玉米浓汤,可惜那玉米浓汤放的太远,又没侍者在,小公主努力踮起脚尖,却仍然有些够不到。

正当她有点沮丧的准备放弃时,有只触手探过来,卷住陶器,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芙罗拉惊喜道:“谢谢你呀。”

触手尖尖摇晃了下表示不用谢,而她喝着浓汤,顺着这只触手,抬眸看过去。

那不是她最开始看见的小可怜,是庞大的、不知何时已占据了半个餐厅的身躯,从刚才起就没回答她的亚杰森执牧被串在触手上,如同被小刀切割后又插在刀尖的肉。

教会的执牧还在挣扎,抽搐的幅度微弱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