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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静谧如水,温柔洒下的月光笼罩着一切。从教堂退出来的侍女提起灯笼,走在寂静无声的王宫里,越走越偏,最终停在一处铁门前,向守卫表明王后有令,要处决地牢的犯人。

铁门在面前打开,腐朽的血腥味蔓延开,黑洞洞的楼梯像是没有尽头,墙上悬挂的油灯昏暗无光。

大门在身后合上,侍女忽而晃了晃,慢慢闭上眼睛,身子一软,靠着墙滑落了下来,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路易斯从阴影里站起身,略带惋惜地看了眼已然失去气息的侍女,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灯。

紧随其后显出身形的工匠道:“你不是死神的信徒。”

“您怎么能这样质疑我的信仰呢?”路易斯提着灯笼,笑吟吟地道,“黑暗,死亡,绝望……不都是死神所掌控的东西吗?我只是没能传承到祂最重要的‘特性’。”

工匠不说话了。

这处地牢很大,也很空旷,和他们今日探索的监狱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监狱里人声鼎沸,求饶的惨叫的什么样的都有,而这里别说犯人了,连个负责看守的都找不到。

……只有带着凝固血迹的刑具和布满抓痕的墙壁昭示着这里曾经的残忍。

路易斯收了笑,道:“我感受到了浓厚的死亡气息。所有的外来者应该都会被抓到这里,然后进行处决。不过,我们来的不算晚,赶在了侍女前面,想必还来得及多问几句。”

工匠收回打量油灯的视线,指了指前方的黑暗,道:“有人来了。”

路易斯立刻灭了手中的灯笼。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黑暗里渐渐靠近,又在抵达某个点后忽而一顿,像是转了方向,越来越远。

两个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

纪评在迷路。

他本来打算去银月女神的教堂一探究竟,奈何不知道为什么,叩门叫了侍女却没有人敢带路,所有人都说不知道。

他只得遗憾打消了这个主意,摸索着移开镜子,按下墙上的某个凸起,然后走进了房间的秘密通道里。

据镜子介绍,这通道直达教堂。这话不一定真,但肯定没说全,纪评在通道里绕的晕乎,猜测这通道四通八达,能到的只怕不止是教堂。

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但能猜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地。令人作呕的味道在不流通的空气里经久不散,带着点铁锈和泥土的气息。

可雨后的泥土味能让人想起某个值得纪念的瞬间,这里的味道却只能让人想到鲜血、腐烂和粪便。

什么都看不见,纪评自闭地蹲下来,很想自杀一下刷新状态。

无边的死寂里,他忽而听到一点人声。

干枯嘶哑,像是重伤的秃鹫跌进泥坑里最后气若游丝的嘶叫,阴冷低沉而不协调,只能让人联想到恐怖。

他觉得这想法是在自己吓自己,叹了口气,还是任劳任怨,摸索着靠近了声源处。

他碰到了冰凉的铁栏杆,锁链的声音轻轻响起,有人拖曳着长长的锁链,蹒跚着朝他靠近,却碍于锁链长度,只能前进一点点。

“你是……”说话的人很虚弱,用的通用语,“外乡人吗?”

纪评道:“嗯,你也是?”

“不……我……咳……”那人剧烈咳嗽起来,过了许久才道,“我是这里的公主。”

纪评诧异挑了挑眉,心想自己运气不错,微笑着问:“可我听说王国只有一位高贵优雅的公主,她正在宫殿里接受着侍女的服侍,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是骗子。”这声音嘶哑却不激动,囚禁于此许久的人用仅剩的眼珠子看了看自己扭曲的四肢和满身腐烂的伤口,已很难再自赞高贵,最终只是轻声道,“她真的是骗子。”

本想安抚几句的纪评听着这平静的语气一时不知从何下手,最后叹了口气,说:“我知道。”

玛瑙当然不是公主,只是骗子一词有待商榷,因为玛瑙也是被人强行认错的。

他道:“现在王宫里的那位公主,也并非自愿。”

“哈……”那人又哭又笑,“那你呢?你来这里,你出现在这里,是自愿的吗?!”

这语气已经是质问了,可怜说话的人太虚弱,声音也轻的毫无力气,需要仔细听才能听明白。纪评没读出质问的意思,因而也不假思索,道:“是。”

他手心沾着灰尘和血污,是一路扶着墙走过来的缘故,衣摆处也有尘泥,既不优雅也不高贵,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个能左右局势的强者。

趴在地上的烂泥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竭力的想往前再挪几寸,可缠绕全身的笨重铁链限制了她的行动,动上一分一毫都犹如千钧。

她听见这个人询问道:“你是王后的女儿?”

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在心里想着,微微呼出一口气,乖顺道:“我是前任王后的女儿,现任王后,是我的继母。”

干枯嘶哑的声音将往事娓娓道来,纪评随之脑补出一个继母慈爱女儿乖顺的和睦家庭,委婉询问:“那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会有人成功取代了你?”

白雪公主费力抬起眼睛,看着这个人,从神情到语气都是无懈可击的疑惑,仿佛真在耐心等待她的解答。

于是她说:“因为神明。”

就这样吧。

暗沉无光的地牢里没有监狱亮堂,更不会有月光仁慈的眷顾罪徒,她只是个没有用的弃子,合该被抛弃在这里,安静的等待着永不会到来的死亡。

信仰早在日复一日的痛苦里被消磨干净,于是她启唇,向终于站到她面前的外乡人透露了这里最大的秘密:“这不是我第一次被取代了。”

寂静的地牢里,纪评听见了个循环往复的故事。神明喜欢白雪公主,想留住她最美好的岁月,于是截取了这段时间,放任故事重复上演。

从刚出生到嫁给王子,再恢复刚出生,再到嫁娶,白雪公主永远高贵优雅,国家的所有臣民永远爱戴她,这是钉死的故事,谁也无法更改。

可再精密的结构在失去该有的维护后,都不会永远一成不变,永远不出错。

白雪公主平静说完了这段往事,自嘲道:“这是我第二次被取代。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但我知道,只要我被取代,包括妈妈在内的所有人,都将很难认出我。”

她也知道,在过往的无数次里,无论继母有多爱她,都会在魔镜说出“白雪公主最美”后,将所有的爱意化作算计继女的恨意。

纪评:“……你现在成年了吗?”

“还有半个月,”白雪公主说,“半个月后,继母不再是妈妈,公主嫁给王子,而你将见证一切重来的神迹。”

短暂的安静后,纪评站起身:“我还会再来。”

脚步声渐行渐远,旁观了一切的路易斯和工匠目送着纪评离开,再度互相对视一眼。

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尽头,工匠一动,正要追上去,被路易斯手疾眼快拉住,无奈劝说:“算了吧。纪评先生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在旁边。我们来的大概也确实太莽撞了,什么都不知道,难怪纪评先生会生气。”

他们来到铁栏杆前,看着眼前蜷缩在地上的东西犯难。那堆东西动了动,嘶哑道:“他已经把你们该知道的东西都问完了。”

路易斯幽幽叹气:“纪评先生仁慈温和,愿意照顾不懂事的小辈,小辈却不能仗着这份眷顾肆意妄为,总要多警醒些。”

他是跟着工匠来的。工匠的依据很简单,在纪评先生还没有离开安斯特的时候,工匠曾跟着去了某个未知的地方。

当时的纪评先生想必只是碍于桃花源的事情没有处理干净故而没有深入,现在再次来此必然抱有目的,肯定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不可能不知道此处“灵境”的真相。

是以,纪评先生先前的所有谈话,其实都是说给别人听的,通过谈话委婉介绍了这里的一切,并提醒了关键点。

他和工匠知道,凄惨躺在这里的白雪公主也知道。

能通往地牢的只有三个地方,一处是有士兵把手的前门,一处是王后的宫殿,还有一处,就是专门接待外乡人的客房。

侍女时常会在客房内打扫残余的血迹,又或是通过秘密通道将半死不活的外乡人关入地牢。

眼前这两位来的方向是前门,方才那位走的却必然是秘密通道。无论是哪里的秘密通道,王后都不可能不知情,知情却没杀只能证明王后也杀不了。

王后和魔镜都杀不了的存在,除了这个人实力足够强以外,没有第二种可能性了。

白雪公主喃喃道:“纪评?原来那个人叫纪评啊……”

她咳嗽起来,混浊的眼珠子不见昔日半分光彩:“你不觉得这名字古怪吗?倒像是……像是出自某个很久很久之前的语言,然后直接意译过来。”

工匠淡淡道:“伟大神秘历来和古老密不可分。”

路易斯比他干脆一点:“我觉得你也很古怪,伤成这样了,说话却很流畅。”

“因为他们要我活着赞颂公主的高贵优雅,赞颂神明的仁慈伟大,再在这赞颂中饱尝无尽的后悔,最后死在断头台上,”白雪公主吃力往后缩了缩,“每日都会有医生来。”

路易斯:“好吧,试探到此为止,我想问你,这个王国,是只有你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