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太医叫来!”林寒清冷的面孔之上满是急切之色:
“把桌子抬下去,再拿几块手帕来!”
“流鼻血而已,不用麻烦太医。”宋暖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有数。
她流鼻血,是因为上火。
为啥上火呢?
补品吃太多了呗!
前两天她就觉得补品该减一减,可又有点小贪心,想着吃到就是赚到,每顿还是挑好的大吃特吃。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命里福薄,日日流水般的补品,她着实消受不起!
林寒把她手中的纸拿走,随手放在床头,并轻推她躺在靠枕上:
“你怎么还有心思顾这些纸,好好躺着!”
他在床边落座,摸了摸一旁温热的汤婆子,疑惑不已:
“怎么用上汤婆子了?”
在他眼中,小暖炉就像小太阳,自带无限热能,哪用得着汤婆子这种取暖工具。
“没事,肚子疼而已。”宋暖暖猜不到郡王来她房里的目的——
急于重振二十秒雄风,所以追到这儿求做针灸吗?
“不舒服还抄什么经文”,林寒不明白,聪明又嘴巧的她,怎会吃这种哑巴亏:
“以后郡主再为难你,就直接告诉我,不要傻傻受这种苦!”
见小暖炉脸色蜡黄,眼底还泛着青色,明显是熬夜操劳的样子,他愈发心疼起来。
宋暖暖才不傻,她有自己的思考逻辑。
郡主那厮,是有一分不如意,就要掀起百级风浪的歹毒狼人。
抄经文,是她住回家后对女团下的第一道命令,显然带着立威的意图。
母夜叉若是立威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郡主必会又哭又闹,还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做威胁,逼迫弟弟重罚妾室。
到时候,郡王会作何抉择?
一边是唯一的亲姐姐,另一边是随时可以替换的小妾。
傻子都知道,他必会偏袒前者!
若惩罚只是赶出府就罢了,倒也如了女团的心愿。
可残暴郡主不会那么好心,赶人之前势必会痛打重罚,或者干脆把女团打包发卖出去。
宋暖暖和云清的身份是平民又怎样,郡主略施小计,就能把她们变为毫无人权的奴婢!
刚住进府的太医被请了过来,宋暖暖颇为诧异——
柏扬?
这个小奶狗有点东西!
齐院使收礼后派来的人才,绝对不是草包,定是太医院的业务骨干!
在大部分眼中,大夫的经验水平和年龄成正比,像柏扬这样过分年轻的毛头小子,看诊时很难得到信任。
林寒的脸色沉了沉,眉宇间尽是质疑:
“你就是齐院使派来的人吗?你进太医院多久了?”
柏扬答道:“是,在下入太医院刚满三个月。”
他既恭谨守礼又不卑不亢,清俊明亮的大眼睛煞是好看,之中流露着桀骜自信的青春神采。
魏彬清楚郡王心中所想,适时说道:
“柏太医的祖父,是太医院上任院使柏城。
齐院使说,豫王侧妃上一胎极险,是柏太医用药施针保下来的。”
好家伙,原来小奶狗是背景与能力齐飞的名门子弟!
柏家,乃名号响当当医学世家。
柏家三代名医所着的《柏家医典》,是当朝医科官方权威教材。
要想考上医官、端上铁饭碗,前提就是把《柏家医典》倒背如流!
立朝至今,太医院共有五位院使,之中三位出自柏家。
林寒中寒毒之初,全靠已退休的神医老将柏城出马,才保住了性命。
中医讲究家学渊源,一听这毛头小子是柏家的人,林寒的信任度原地飙升!
这个时代男女有大防,越是高门贵户,讲究越多,妾室也不轻易见外男。
郡王在场,宋暖暖不必放下床帐,但侍女还是取来一方丝帕,盖在了她的手腕上。
柏扬隔着帕子号脉,又观了观她的面色,很快便做出判断:
“无碍,只是肝火虚浮,最近不要吃当归、鹿茸、羊肉等燥热之物,饮食务必清淡。
月信之时,勿熬夜辛劳、忧思过虑,无需吃药,多休息即可。”
“多谢柏太医。”宋暖暖道谢,心中暗服——
小奶狗字字都说到了点子上,水平确实高!
林寒却对诊断不甚满意:“给她开些补药吧。”
他不懂医理,认为生病必须吃药进补。
但与其他太医不同,柏扬从不开无用之药:
“宋姨娘体质偏热,若进补过度,易燥热上火。”
那日他夸赞了宋暖暖的丸药,回去的路上就被齐院使痛批一顿。
他方知,那位姑娘是郡王的妾室宋姨娘。
不过,他不觉得自己有失礼之处。
与宋姨娘的短暂交流,是光明正大的谈医论药,齐院使和其他迂腐老古板的训斥,他并未放在心上。
宋暖暖也道:“郡王,妾身近来已吃了不少补药,的确不宜再多进补。”
就冲不过度医疗这一点,柏扬的医术和医德就比齐院使高三个段位!
这时,柏扬的目光无意中一瞥,瞬间定格在床头写了半张佛经的宣纸上。
他拿起纸,细看之上的三行簪花小楷:
“这字…与温针法论的字迹一模一样,是同一个人写的吧。”
宋暖暖默默送上大拇指,小奶狗不止人帅,眼力还不一般!
林寒并未给出答案,而是询问:“你对温针法有何见解?”
柏扬坦诚道:“温针法先代医书便有记载,只是技法已失传。
家祖钻研此法多年,临终前留下几篇手稿,内容与您那日拿出的温针法论基本一致。
您的病根是寒毒侵骨、经脉僵滞,以温针法调养,用事半功倍之效,只不过…”
林寒追问:“不过什么?”
柏扬迟疑片刻,方道出实情:
“齐院使生性保守,不愿用医书中未记载的法子冒险,也不准任何人讲温针法的好处。”
其他太医,断不敢讲这种大实话。
但柏扬是初入职场的年轻人,不屑人情世故那一套,又有几分恃才傲物。
他不是背后告黑状,只是看不惯就要讲出来,当着齐院使的面,他也是天字号拆台狂魔!
这样有锐气、有胆识的年轻人,正对林寒的脾气,他当即便决定重用柏扬:
“那从今日起,你为我做针灸吧。”
柏扬有些意外,心中虽怀顾虑,可他更想尝试。
像郡王这样的罕见病例,一生难遇第二个,在医者眼中,是可遇不可求的神级大宝贝!
他起身作揖行礼道:
“在下必竭尽全力,助郡王尽早康复!”
宋暖暖会心一笑,乐得轻松——
针灸这活儿有人接手,她出府便会更加容易。
她与自由的距离,仅有一步之遥!
林寒留在她房里午睡,温柔地抚着着乖猫似的小脸:
“除了抄佛经,郡主还让你做什么了?骂你了吗?”
宋暖暖正在思索抽身之法,忽然意识到,眼下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她的脑筋以光速运转,即刻摆出卑微到泥土里的姿态:
“旁的没什么,归根到底是我自己不好,入不了郡主眼。
郡主胎象不稳,最忌动怒,可她见到我就会大动肝火,着实不利于安胎。
为保郡主玉体安康、怀胎平顺,我还是早早离府为好。”
她满怀期待的眸子闪了几闪——
我这辞职理由如何?
够不够谦卑?够不够懂事?够不够体贴?
这份口头辞呈多么谦逊贴心,老板你不批不合适吧!
“离府?”林寒只觉费解:“你想去哪里?”
宋暖暖给出含糊的回答:“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地。”
作为一位有千两资产的十八岁少女,她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这事儿三两句说不清,也没必要和郡王说清。
一旦离府,郡王都不算她的前夫,只是前任老板罢了。
林寒对她的盘算一无所知,只当她对郡主心有畏惧,怕到想要出逃的地步,便说:
“郡主那边我会想办法,不会让她为难你的。”
宋暖暖刚想抖动隐形的翅膀,就被他的话折了翼——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答复!
你个病秧子弟弟,管得了疯批姐姐吗?
你的承诺,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