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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我说过了,我不会死。”
“第二,我非乱魄,就算我与人交易又如何?在下一不偷二不抢三不犯人命官司,司尘大人大可以把我交付官府,看看他们会如何处理。”
“第三,美人婉约,君子好逑。在下不过是对尚未婚嫁的桑濮姑娘表示倾慕之情,司尘大人却恶言威胁,不知所为何来?难道贵府的琴师是奴是婢,毫无人生自由?”
言毕,束樰泷云淡风轻,似笑非笑看着墨汀风。
墨汀风点点头,意外的是他并不恼,身子往后一倚,两肘分别搁在椅背上,双手交握。
“嗯,是我多心了,你确实不是孤沧月。”
“他没你那么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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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看着彼此,忽然双双爆出一阵大笑。
束樰泷又恢复了那儒雅温润的模样,捉起玉瓶为墨汀风斟酒。
“在下鲁莽无状,幸得大人宽宥,敬大人一杯!”
墨汀风端起酒杯却并不饮,而是举到束樰泷眼前,脸上笑意顿收。
“束老板如此坦诚,我理应也同阁下交交心。”
“第一,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求死不能。况且你还不会死,那可真的是‘求、死、无、门’。”
“第二,司尘府确实只干预乱魄滋事,此言不虚。不过鬼夫案牵涉甚广,又是在鬼市发生,深查起来四大东家全都脱不了干系。
而束老板不仅身怀鬼市四大东家之首朱雀的行权面具,而且还对鬼市周遭发现的尸陀鬼王面具以及咒死术如数家珍。
千万别告诉我朱雀面具是你无意所得的收藏品。若真如此,我难免不怀疑那尸陀鬼王面具也是你‘无意所得’的藏品,而且幕后搅弄风云之人正是你!
我作为司尘,合理怀疑你与鬼夫乱魄滋事有重大牵扯,接下来恐怕得请阁下同我走一趟——司尘府的地牢饭食肯定不如望月楼的美味,还请束老板多担待。”
“第三,桑濮不仅是我的琴师,也是我的未婚妻,这件事不仅司尘府人尽皆知,司空之主和司幽之主亦可证言。
我倒是有些好奇,三司之主的公信力难不成在束老板这里做不得数?怎么张口就是桑濮姑娘尚未婚嫁?
阁下明知桑濮与我有情,却要言语轻薄劝我相让,亵渎司尘之主未过门的发妻,按寐界律,关你一年半载不过分吧?”
墨汀风说完,将杯中酒尽数倒在束樰泷身前的地上,似在祭扫。
“奉劝阁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
“你!”
“司尘大人当真能言善道!开口三司公信,闭口寐界律例,怎么,想用官威压人?”
束樰泷脸上第一次有了压制不住的火气。
“明明是个油嘴滑舌的恶棍,却仗着身份优势,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颐指气使,实在可憎!”
墨汀风闻言讥笑出声,露出十足轻蔑不屑的表情。
“区区一介商贾,我要挟你如何,踩在你头上又如何?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仙家上神?我若真想对你出手,废了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墨汀风!!”
束樰泷暴怒而起,像一头困兽,将雅间装饰在角落的花器和陶器统统扫落在地!一张俊逸非凡的脸此刻看起来面目狰狞。
“你们这些人,动辄就是血统、家族、出身!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人要挟,被你们踩在脚下!”
“明明我能力更强,心性更稳定,眼光更长远,凭什么得到那一切的不是我?凭什么!”
“实话告诉你,我想得到的东西,从未失过手!我想得到的人,别想逃出掌心!”
“墨汀风,本来我对那丫头也就那么回事,但现在不同,我要定了!”
“我一定要让你为今天的话付出代价!”
……
这些话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激怒墨汀风。
他反而在心里笑了,像是很满意束樰泷此刻的表现。
他在故意激怒他。
要看清一个人真正的弱点,就要看他因何而怒。
墨汀风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束樰泷,无论现在多么不可一世,成为寐界一方巨贾,他的自卑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一定曾经历过一段极压抑的时光,被打压、欺凌,被人踩在脚下,所以他才如此渴望掌控一切。
所以他拼命的往上爬,借由资本换取权力,换取身份地位,换取缺失的优越感。
可他内心深处又知道那是“空”的,并非他与生俱来的尊贵血统,所以才更加畸形的想寻求补偿,想要得到一切,控制一切——看似儒雅如谪仙下凡,实则内心疯癫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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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樰泷面目晦暗,究竟是敌是友,墨汀风一直分不清,故有此一探。
而今看来,他暗藏的危险和不确定性大于稳定性,确实,对于这样的人只能短期利益交换,只能过嘴上春风,不能交心。
主意打定,墨汀风给束樰泷斟了一杯酒,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公平啊束老板,只许你出戏言,不许我开玩笑?”
“你富甲一方,呼风唤雨,谁能把你踩在脚下?再说你为微微做了那么多,好意将尸陀面具之事知无不言,好意谋得朱雀面具交与司空大人去救她于水火,我又怎会敌友不分?”
“谢谢你救了内子,从今日起,你我如手足兄弟,若有人想针对束兄,墨某第一个不答应!”
“来,我敬兄弟一杯!”
……
墨汀风一套骚操作把束樰泷看愣了,这大哥怎么回事,怎么变态的速度比他还快?这腹黑老狐狸玩的什么千年聊斋?
“司尘大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束樰泷冷眼看着墨汀风,并不买他的账。
“束老板,墨某并非仙家宗族出身,也是平平一凡人修士,方才一切皆为试探,探过方知阁下秉性品行如此出尘,实在让墨某佩服!”
“我想与束兄化干戈为玉帛,结为至交好友,不知可有这个荣幸?”
束樰泷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到忍不住呛咳起来,好一阵才停下。
“墨汀风啊墨汀风,你莫非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掏心掏肺,把交易之人交易之事尽数相告,也不再对那丫头动心思?你怕不是拿我当黄口小儿诓?!”
墨汀风摆摆手,做毫不在意状。
“束兄!有道是日久见人心,从今天起,除非你主动想说,我不会再多问交易之事半字,至于女人,束老板这样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执着一人。兄弟手足之间不谈女人,风物当宜放眼量嘛!”
束樰泷静静看了墨汀风半晌,忽然笑了,他同样也给彼此斟满了酒,而后举杯向着墨汀风的杯子一碰,一饮而尽。
“我若非她不可呢?”
墨汀风伸手拿起无念水的玉瓶轻轻一捏,酒瓶应声而碎,酒水流了一桌。
“这便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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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樰泷笑着点点头。
“你方才试探我,我现在试探你,我们扯平了。”
“不过,司尘大人的软肋实在太过明显,我若真有心与你为敌,恐怕会成为你很大的困扰。”
墨汀风亦笑着点头,这次他真心诚意的给束樰泷斟了一杯酒。
“这点我承认,兄台若真想与我为敌,会是个超级可怕的对手。”
两人相视一笑。
束樰泷将墨汀风斟的那杯酒饮尽——他终于喝了他倒的酒。
“司尘大人,其实……你我是敌是友,皆在一念之间。”
“是敌非敌,是友非友,我一个生意人,有利可图之处,遍地是朋友。不过在下倒是有心招揽像司尘大人这样的新朋友,以期发展成日后长久的老主顾。”
墨汀风闻言挑了挑眉,又给束樰泷斟了一杯酒。
“既然要做老主顾,束老板这样名动天下的巨贾,是不是应该先送个见面礼,让兄弟看看诚意?”
束樰泷把玩着酒杯,修长的手指在杯身上捻动,终于捏起酒杯一口饮尽。
“罢了,告诉司尘大人也无妨——您方才问了一个问题,与我交易之人,可与你相识?”
……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说起来,此人算得上是大人的故交。至于是男是女,是仙是魔,恕在下再无可奉告。”
闻言墨汀风神色一凛,随即站起,正色向着束樰泷一礼。
“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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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微尘其实早已从束樰泷房间出了来,只是并未回雅间——她深知既然是有意支开自己,两人肯定有必须避开她聊的话题。
她百无聊赖坐在雅间尽头的走廊上晃荡着小腿玩着等,中途听见里面传出陶瓷花石落地的声音心里一惊,起身走了两步又站住了。
男人的事情交给男人解决。
她插手也许反而会让事情失控。
一直到雅间重新响起爽朗的笑声,有小厮进门去打扫碎了一地的瓷片,收整完毕关门而出,她才向着雅间重新而去。
“应该谈得差不多了吧?不行再找个尿遁的借口溜出来。”
宋微尘一边想着一边磨磨蹭蹭往雅间走,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后,走廊尽头的窗外出现了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这个粉雕小脸的主人方才一直缩在雅间窗外的廊下,因她用了鬼市的隐踪药水,屋内的两人并未发现窗外有人。
她把雅间内两个男人的对话全数听了去。
尤其是束樰泷那几句对宋微尘的倾慕和跃跃欲得。
“原来桑濮就是新任白袍宋微尘?这下……有好戏看了。”
粉雕小脸的主人脸上挂着与她容颜不匹配的阴毒与嫉恨,直勾勾盯着远处的宋微尘——亦如彼时在鬼市十三洞的地牢,宋微尘昏迷未醒时,她也是这样盯着她。
不,应该说那时她的眼神中更多的是好奇与些微的妒忌,而非此刻这般,致人死地的欲望喷薄而出。
来人正是从鬼市凭空“蒸发”的,不存在的“丹霞镇府尹四女”——
李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