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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了!”
宋微尘将手覆在墨汀风心口处,“幻境里的你特别讨厌被碰到这里,我两次无意间碰到都让你变得极其暴戾,第一次差点掐死我,第二次差点撞死我,这里肯定有问题!”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反复摁压墨汀风的胸口,嫌摸不真切还把手往他衣服里塞进去了一层做确认,自己丝毫没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犯规。
“对!那乱魄心口的这块皮肤不正常,像是……像是有一层厚到不正常的老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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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等宋微尘说完回神才发现此刻的场面有多社死,虽然议事堂里的破怨师已经走了大半……但还有少数没有走!包括丁鹤染和费叔在内的几人此刻正大张着嘴巴看着他们。
一个倾身靠近满眼只有眼前人,一个主动凑近在对方胸口上下其手,这谁看了不多想都算出门没带脑垂体。
“我,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宋微尘语无伦次,甚至忘了收回自己那只不安分的手,只恨不得失忆。
“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丁鹤染拽着费叔逃命似的消失。
宋微尘一脸“要不你还是把我鲨了吧”的表情看着墨汀风,后者淡淡一笑,伸手覆上她仍旧放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要摸回去摸。”
救命!摸你姥姥个腿儿啊摸,要死……宋微尘欲哭无泪,估计不出两个时辰,白袍尊者是基佬,公然在议事堂吃司尘大人豆腐的声音就要响彻整个司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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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听风府第一件事宋微尘就是换下白袍,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以白袍尊者的面目示人,别说现在,以后也不想了……没脸。
可这次分明是自己主动对人家上下其手,怨不得别人,她无处发作,只能臭着个脸给墨汀风端水端药。他倒是看着心情不错,明明在闭眼打坐调息,却嘴角忍不住扬得老高。
他法力恢复之前不能冒然去现场探案,意味着十日内宋微尘每到下午就百无聊赖,除了守着他无事可做。
“要不我给你弹曲吧?”宋微尘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死乞白咧求着给人“表演节目”,她实在是闲得发慌。
“呐,你要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我找谷雨帮我寻把琴去。”她说着往门外走。
“院子里就有。”墨汀风仍旧闭着眼,声音无半丝情绪。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把琴对他意味着什么,他让她用意味着什么,但……这都是他的心事,她不必知道。她即将去做那沧月夫人,也好,在她还只是她自己的时候,再摸摸那把琴,也好。
“你真让我碰?”宋微尘至今记得她初来听风府想摸那琴时墨汀风剜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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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取来那琴,明明置于院子,明明不准任何人碰,可那琴身琴弦没有一处不整净,弦音也都在其位,难道都是他在细心擦拭看顾?宋微尘暗自摇头,这个男人她真的看不懂,他的感情好似海底深渊,似乎暗潮汹涌,又似乎毫无波澜,绵绵无期。
心念一动,一首《雉朝飞》从指尖流淌出来。
宋微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弹这曲子,好像……好像桑濮在别院焚琴那夜弹的曲子就是《雉朝飞》,枯杨枯杨尔生稊,我独七十而孤栖。弹弦写恨意不尽,瞑目归黄泥。
恐怕那夜的桑濮,就是在跟自己的爱情葬别。
她弹着曲子,眼圈却不自觉红了,宋微尘分明看见了那焦灼焚烧处几不可辨的桑濮二字,原来这就是当年那把琴。
难怪他视若宝珍,难怪他不让任何人碰它,那此刻算什么,他为何突然让她碰,算是物归原主吗?她看着眼前闭眼调息之人,第一次觉得心绪复杂,不知该以何面目对他。
同在房内调息的墨汀风听见竟然响起《雉朝飞》,心脏猛然收缩,一时心绪大乱。千年前的桑濮不知,别院焚琴那夜,他亦在。
只不过他只是远远看着她,手里写好的拜帖攥久了,最终也没递给小厮,倒教那墨染了满指,他写的仍是“无关风月”。
那些尘封千年早该风化的记忆此刻无比清晰的在他脑海里走马灯:美人抚琴,沉香袅婷,眼若烟波,心意初晴。
只可惜,酒未酣,曲半残,情未满,人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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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意流殇,徒增哀愁。
再想到宋微尘将入他人红帐,更觉血凉。
“宋姑娘,别弹了,今日到此为止。”墨汀风闭着眼冷言冷语制止,再听下去,他怕是要走火入魔。
听他又叫自己宋姑娘,宋微尘神色里竟多了分怅然——他许是怕分不清自己与桑濮,才要刻意加这层分别心。在他心里,桑濮无人可替,即便让自己用了这琴又如何,终究不过是“宋姑娘”。
仔细将那琴收好,突然有些艳羡起桑濮来。
想起自己在幻境里问出的那句“我问你,我跟她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她不禁苦笑,心里漾起一圈又一圈莫名的酸涩,真是好傻的问题,恐怕这个问题本身对他而言,都是对桑濮的一种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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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坐在门口恍神,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一抬头对上了丁鹤染和阮绵绵的视线,显然是这狐妹子听说了冰坨子抱恙,急着赶来献殷勤。只不过却不见她那只老斑鸠,且她何时与丁鹤染走得这么近?
“桑濮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微哥呢?”丁鹤染看见她显然也是一愣。
“哦,他临时有事出去一趟,让我帮忙照顾司尘大人。”宋微尘没有当回事,随口敷衍过去,然而丁鹤染明显不信。
自打上次与阮绵绵聊过之后,他越想越觉得桑濮可疑,尤其墨汀风对她倾慕如故毫无半分防备之心,这就更加危险。
眼下大人法力低微,若她有心相害,随便透个风声出去后果便不堪设想。念及此,丁鹤染看向桑濮的眼神多了一丝敌意,则时不如撞日,他今天一定要找机会探探她的底细,有必要的话……他不介意做恶人。
不过宋微尘根本没有觉察,她的注意力都在阮绵绵身上,上次在夕满楼真是托这朵老龙井的福,那反骨水让她在境主面前活像个神经病,大减分不说还被罚跪了两个时辰,这笔帐迟早要跟她算——但因为罚跪的是白袍,又不能明着跟她算账,正每每想起气得牙痒,她却自己撞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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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绵看见她在也是一愣,随即换了个幡然醒悟的愧疚表情,急走几步过去向着宋微尘虚虚一拜。
“桑濮姑娘,上次夕满楼多有得罪,我那丫头平日被宠坏了,竟然做出那等下三滥的龌龊之事,今日姑娘不曾见她就是因为在府里受罚,都是绵绵管教无方,还请姑娘恕罪!”
“果然是穿得有多粉,下手就有多狠。”
宋微尘看着一身粉色缀花裙的阮绵绵,白眼简直要翻上天。
“我看你跟你那只老斑鸠都是五行缺德,命里欠揍。恕罪?对不起,我这个人小气着呢,恕不了一点儿。”
“桑濮姑娘确实有理由生气,绵绵替那失了分寸的丫头给你跪下认错可好?”
料定此刻墨汀风在房内,他断然不会由着桑濮欺辱自己,阮绵绵故意说着屈尊绛贵的“狠话”,一面上演眼泪狂飙大戏。
宋微尘气笑了,不自觉学起当日境主的侍女半夏对自己的举动。
“既如此,那便还请绵绵姑娘跪好,我为你点上两根时辰香,若不合规仪,可不计入时间哟。”
学者无心,观者有意,白袍被罚桑濮并不在府,学那侍女半夏却如此惟妙惟肖,她是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楚?丁鹤染看向宋微尘的眼神更加不善。
一个有些危险的念头,开始在他脑内盘桓。
而此刻的宋微尘又怎会知道,被其赞为冬日暖阳的丁鹤染,竟会给她带来如此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