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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山的多处山头,仍在不断持续着激战。

西岭被庞宁带队夺下,利用西岭阵地的火炮,不停对着老野山输出。

要说老野山炮阵的选址,也是够悲催的。

本来选择这两处设置炮阵,是因为其可以完全覆盖明军占领的门洞子山阵地,形成火力压制。

但有一个隐患却被他们不小心忽略,就是西岭距离老野山太近了。

当然,萨摩也从没想过明军能够攻占西岭。

但现在,他要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亿点点代价,而且这个代价有些惨重。

支援老野山的联军,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主力部队。

当时从元山撤退之后,联军兵力不过六百余,几乎全都损失在攻打门洞子山,被孙威带人偷屁股的时候。

萨摩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些家伙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停被对手偷袭?

是因为他们太蠢,还是那该死的明军指挥官,偷袭的本领太强?

但不管他想不想的通,联军几乎全部陨灭已然是既定事实。

而现在唯一有能力支援老野山的,只剩下了安氏兵。

虽然对安氏的战斗力不抱期望,但无人可用的萨摩,只能下令他们掉头,去夺回西岭阵地。

而他自己只能在他的指挥所被明军轰散架后,躲在战壕里默默祈祷,安氏兵这次能给那么一点点力。

只要一点点就好。

不过显然,他们的主这次没有站在他这一边,或者说,唯心的祈祷改变不了唯物的事实。

安氏兵也知道,丢了西岭阵地的他们,将来面对的会是什么。

接到夺回阵地的命令,尽管再不情愿,也得端起枪回去厮杀。

只可惜,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明军精锐中的精锐——慎海卫。

两处阵地的往来偷袭,将他们频繁的调动。

尤其是在半夜,对士兵体力的消耗、意志的考验本就很大。

这对早习惯了半夜紧急集合,突袭加练的慎海卫不算什么,但对安氏兵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灾难。

体力不足,人心惶惶,让本就战斗力低下的安氏兵士气更加低沉,现在的战斗力还不如妇孺。

而冯固显然不是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家伙,早在他们回援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打!”

机枪的扫射,手榴弹的爆炸,迫击炮的轰鸣响彻黑夜。

曳红色交织成死神的渔网,无情收割每一条困在网中的亡鱼。

战斗仅仅持续了一刻,安氏叛军就被彻底打溃散。

在留下数十具尸体后,剩下的残兵早已开始溃逃。

而对这群安氏叛军,冯固甚至连俘虏和追击的欲望都没有。

确认安全,扫清残敌,迅速打扫战场之后,马上带着士兵,向着老野山的位置奔袭。

据里卡多透露的情报,明天就有一个满装炮兵营支援赶到。

也就是说,今晚如果拿不下老野山阵地,明天开始他们就只能等着挨炸。

听着西岭那边骤然响起的枪声,由激烈渐渐沉寂,萨摩知道自己的祈祷,上帝他老人家终究没有听到。

他的眼神渐渐变的绝望,心中的信仰轰然崩塌。

“王,您带我们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想不通。

和绝大部分的英军不同,他不是海盗出身,只是本土的一个普通家庭。

他的父亲是一位老实的鞋匠,母亲是一位卖花女,还有一个顽皮的妹妹。

在萨摩的未来,继承父亲的手艺,继续做一位优秀的鞋匠,才应该是他的生活。

可他却被命运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变成了一个手握钢枪的士兵,慢慢变成一名指挥官。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命运,而是本土无数青年的缩影。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也许军功和指挥官的身份,会令他们自己和家族感到荣耀。

但他只想静静地待在泰晤士河畔,为客人修补皮鞋之余,和父母一起静静看着妹妹在河畔嬉戏。

未来的日子里,他应该会迎娶一位美丽的妻子。

轰!

炮弹再次在壕沟边炸响,打断了他的回忆。

“团长,我们顶不住了,明军已经从三面包围上来了!”

“先生,也许这件事情并不光彩。”

他的警卫兵,一个和他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小老乡,拍掉再次淹没头顶的尘土,苦笑望着他,眼神闪烁:

“可是我们失败了,我们输了,愚昧的继续抵抗,只能让那些无辜的孩子枉死在这里。”

“我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很艰难,但是...我们没有机会了。”

也许是无法做出决定,也许是被炮声的轰鸣震到失聪,萨摩就这么怔怔看着他不说话。

投降的决定并不难做,但对他来说,却十分艰难。

英军不同于那些杂牌部队,他们军纪森严,投降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耻辱。

自己投降容易,但他的家人却要因此接受审判,甚至可能走向绞刑架。

“先生...先生!”

看着警卫兵写满了的求生欲的脸,萨摩忽然笑了:“汉斯,你有多久没回到故乡了?”

汉斯一愣:“我跟您一样,离开家乡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应该有两年了吧?”

“是啊,两年了,也不知道我父母和妹妹怎么样了。”

“先生,没关系的,王不是说了吗,上次的海难只是意外,等援军到了,咱们就能收到故乡的消息。”

“海难吗...”

对王的信仰已经彻底崩塌,萨摩自己都不清楚,哪些话可以相信,而哪句话又是不能被信任的。

“去吧,孩子,举起那面该死的旗帜,是时候让一切都结束了。”

闻言,汉斯大喜,站起身对着萨摩深深一躬,头也不回的跑出壕沟。

看着他的背影,萨摩笑了。

拍拍身上怎么也拍不干净的尘土,重新捋了捋军帽,萨摩尽量让自己显得整齐一些。

可无论他怎么摆弄,现在的自己看起来都像一个小丑。

他笑了,笑容中尽是对自己的嘲讽。

左右巡视,终于在壕沟的角落,找到自己遗失的配枪。

艰难的押上最后一颗子弹,轻轻抵在太阳穴上:“父亲,母亲,阿莲儿,请你们原谅我,不能回去看你们了。”

“只是,我如果不死,你们就会替我背上这个罪名,抱歉了...”

啪!

扳机毫不犹豫的扣了下去,萨摩脑袋轻轻一歪,嘴角带着一抹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