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叼着蘸水笔翘着二郎腿看着窗外发呆,罗丽昨晚就神秘兮兮出了门,她也看破不说破随她去,现在水默工作室剩她一个人居然还有点无聊。
婚后的生活除了多了个夜生活外,基本和婚前没什么区别,没有事情的日子过久了,王默甚至有点怀念曾经生死交锋的时候。
谁叫水清漓恰好这段时间回仙境娘家去了,家里就她一个人她简直要无聊到爆。
自己的新漫画也画不出来,幸福的时候根本没有灵感这种东西,她连给自己找个事都找不到。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王默发出了今天第一百零一次叹息。
余光瞥到书桌上的手机,王默思考两秒,决定挨个去骚扰人去。
第一个就打给齐娜。
“嘟嘟——”
两声后,对面接通了。
“我的姑奶奶,你知道现在几点吗?”齐娜声音咬牙切齿。
王默蓦地想起她这个神算子跟那群玩玄学的到处pK,现在估计p到地球的另一端了。
她老实道歉,“骚瑞,我忘记你不在国内了。”
“现在是凌晨四点,我劝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没啥事的王默一瞬心虚,她声音镇定,“没事,我打错了,你继续睡。”
“啪——”
王默挂了。
拿着手机的齐娜被挂断,她不可置信盯着手机,切换聊天界面恶狠狠敲下一句话——
“王默你敢挂我电话???”
敲完,困意太浓,齐娜倒头就睡。
收到消息的王默因为过于心虚连消息都不敢点开。
第二个被骚扰的是陈思思。
“默默?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你了。”
陈思思的声音很高兴,“很久没见面了,我也有点想你了,还有其他人。”
“那敢情好,等我的大小姐什么时候世界巡演结束,我喊上其他人给你搓一顿庆祝。”
“没问题,那我可要期待了。”
俩人聊了几句,因陈大小姐正在演出的中途,这通电话只好被迫中断。
王默也不气馁,继续摇人。
第四个自然是叶罗丽小队里最后一位女生,莫纱。
“王默?真是稀客。”
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可不经常单独打来。
莫纱示意化妆师摄影暂停一下,自己走到一边接电话,“金主大人终于想起纱纱了?”
这句话,算是有点挖苦了。
莫纱是初恋糖果屋的代言人,她这个背后老板却不知道,没少被莫纱调侃金主大人包养的谁都不记得。
王默把手里的蘸水笔放回桌上,换了只手拿手机,也没生气,顺着她的话说,“是啊,金主大人有点无聊,需要大明星来解解闷。”
“来找我解闷?你这些年还真是越来越任性了,你知道我的通告有多少吗?”
“我的大金主,无聊了就去做爱,而不是和我这个昨晚又通宵对稿子的人说你很无聊。”
“真是的,你这不是找骂的吗?”
被莫纱笑嘻嘻的阴阳怪气一通,王默摸了摸鼻尖,一声不敢吭。
毕竟是自己先无聊摇人犯贱的。
于是她手忙脚乱挂电话,工作室热闹了几分钟,又恢复了之前的无趣。
不过……
被骂了一通,老实了。
捏着手机沉默了半天,窗外的太阳已经有了西斜的征兆,书桌前的女生突然大声叫了一声,“我敲,今天是七夕?!”
王默像是才看到日期,瞪着手机像是要把手机瞪出一个窟窿。
她一觉睡醒基本就中午了,冰箱里有水清漓走前准备好的便当,她随便吃了点就开始坐电脑前发呆,压根没注意今天是什么日子。
王默立刻点开某团,下单了鲜花蛋糕和礼物,还买了两张午夜场的电影票,支付成功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另一个主角回娘家探亲去了,不在。
王默:“………………”
这就尴尬了。
“唉……”
重重叹了一口气,王默把手机随意甩在一旁的沙发上,光着脚下了电竞椅,幽魂似的飘进卧室,把自己也重重摔进被窝里。
许是这里属于水清漓的气息过于浓郁,王默埋了半天,竟然把自己给埋睡着了。
仿佛梦境一般,她的意识从清醒到沉沦。
……
……
“水清漓,水果洗好了没啊?”
躺在摇椅上的女性头发已经全白,可她的皮肤却还像少女时代那样紧致,成熟的身体窝进摇摇椅里,垂落在扶手旁的纤细指间,戴着一枚漂亮的珍珠戒。
忽而,那手抬起,捏了捏自己的另一条胳膊。
“虽然知道是魔法的副作用,但每次看到自己不会松弛的皮肤,还是觉得很神奇。”
已经接近百岁老人年纪的王默从躺椅上起身,岁月虽然花白了她的头发,可那双眼睛,依旧璀璨明媚。
她扭身往躺椅后看去,语气调笑,“你说,我这算不算青春永驻了?”
“你使用魔法那么多年,总归是会在你身体里留下点痕迹。”
水清漓从吧台走过来,手中一盘草莓被洗的干干净净,一颗颗饱满红润,他捻起最大的一颗,喂到王默的嘴边,“张嘴。”
王默感受唇边微凉的甜意,张嘴叼起草莓,“唔,真甜。”
水清漓半跪在她躺椅的旁边,仰头望着她甜眯起眼睛,眼眸满是水波荡漾的温柔。
“中午想吃什么?”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色彩艳丽的书,递给王默。
王默接过,挑了挑眉,“你又在菜单上加新品了?”
“你可以自己看一下。”
说起这本菜单,还是婚后水清漓见她总是不好好吃饭,专门给她准备了一套全面的菜系搭配,时不时的还要再上面加一些新的菜品。
王默这些年的嘴巴可是被养的十分娇贵,团建的时候没少被其他小伙伴蛐蛐她舌头太挑。
果不其然,打开菜单,后面的页数又增加了不少。
“好久没吃糖醋排骨了,中午吃这个吧,其他的,就选你想吃的吧。”
水清漓不意外这个回复,他也不反驳,“那就按我的营养食谱走了。”
他对口腹之欲没什么兴趣,学做饭也更多是因为王默需要,她懒得选,那他就帮她选最健康的食谱。
起身走向开放厨房,水清漓回头看了一眼女孩躺椅的方向,她还是像原来一样懒散没骨头晒着太阳。
无数个日子,她总是懒洋洋歪在家里的某个位置,确保他能第一眼看到她。
现在也是。
水清漓弯了弯唇角,走进厨房。
等人彻底看不到躺椅的位置,王默起身,看了厨房一眼,皱起的眉头暴露了几分痛苦。
她捂住心口,另一只抓着扶手的手攥得紧紧的,她死命咬着唇,不发出任何声音。
魔法的副作用……
她挨过那阵针扎般的痛,踉踉跄跄走向卫生间。
水清漓听到了动静,手中备菜的动作一顿,忍住想走出去的步伐,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她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每个夜晚他都与她共眠,任何动静都会引起他的警觉,王默那点欲盖弥彰的小动作,又怎能真的瞒得过他?
时间越来越少了……
……
……
“好吃。”
水印记的痕迹如今清晰印在她的眼睛,那双如今与水清漓属性越来越相似的瞳色微微眯起,无论何时,他总会陶醉于她潋滟的水眸。
可现在,他看着他的女孩故作热情的模样,第一次后悔给她种下烙印。
本是保护,现在却成为禁锢她灵魂的牢笼。
人类的寿命太短了,水印记也无法延长她的时间线,等到她的眼睛彻底变为蓝色,可能……
“你不吃饭想什么呢?”王默狐疑瞅着一言不发的水清漓,筷子夹走一块糖醋排骨放他碗里,“在我小时候,不好好吃饭可是会被筷子打手的。”
“得亏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住。”
水清漓回神,“没什么,只是在想,下午得时间要怎么打发?”
王默被带走了思绪,也不由自主想着下午要干些什么。
她的钱也赚够了,班也上够了,国家补贴的养老金都发好多年了,人类世界和仙境也都玩得差不多了,好奇心都被满足过了,剩下的时间确实有点无聊了。
“找罗丽?还是不要了,每次一去罗丽那,金离瞳那家伙就跟看门狗似的死盯着我,生怕我拐走罗丽。不去不去。”
“去找叶罗丽小队其他人?”
这话一出,王默自己又给反驳了,“算了算了,那群家伙的嘴脸看得太清了,年纪大了,看不得人心险恶的脏东西了。”
水清漓被她的用词引得失笑,也学着她的话说,“得亏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若是被她们听到,你又要被闹好几天不得安宁了。”
叶罗丽小队那群人,也不知道是年纪上来了还是本性暴露了,这些年越发小气和斤斤计较,一句话不对就是开团灌酒,一群人不闹个天翻地覆这局就平不下去。
最后的讨论结果就是,俩人今日又不出门了。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虽然单调重复,可对于过一天便少一天的水清漓和王默来说,这是世界上最温暖平静的日子了。
可时间,终归无情。
“你说谁死了?”
罗丽送来的消息让王默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时间对人类无情,但对仙子没有作用,小公主和第一次见面时没什么分别,但那双眼睛,此刻盈满悲伤,“是齐娜,她……她的寿命结束了。”
王默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她扶着水清漓手臂的手,软得快要支撑不住自己。
她没有去参加齐娜的葬礼,叶罗丽小队其他人也没有去。
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只要不去接受现实,她们还在相信自己的队友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正潇洒生活。
不去见最后一面,就永远不会有最后一面。
她们,不会对彼此说永别。
日子还在继续,消息也在不断浮动。
初代的叶罗丽小队老了,不光是王默,其他人也都能隐约猜到什么。
人类在生死之间,再怎么挣扎,也抵不过自然循环。
齐娜只是第一个罢了。
王默和水清漓探讨过这个问题,关于她们不平等的寿命论。
“人类的极限就在那里,人伦天理,外力干涉到最后,我怕我会变得不像自己了。”她是这样说的。
如今还是人类的王默是王默,如果被魔法仙力强制干涉,到最后的王默,还真的是王默吗?
那时的水清漓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怀里的女孩,陪她沉默到天明。
时间的惩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幸存者。
第二个是陈思思。
第三个是建鹏。
莫纱。
封银沙。
高泰明。
舒言划下契约书上高泰明的名字,被时间惩罚的时间使者要经历一个个送走同伴的惩罚。
他看向越来越昏昏欲睡的王默,知道死神迎接的下一个客人,就是她了。
“太安静了,我果然还是不能适应没有她们吵闹的世界。”
被时间静止,变得不老不死、不人不鬼,眼睁睁看着同伴寿命结束却无能为力,舒言每个夜晚就疼得辗转反侧。
他看向一直陪着王默的水清漓,他第一次从不染尘埃的水王子身上看到了死寂的悲伤。
舒言知道,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阻止这场别离。
是人类的浩劫,也是人类的选择。
“真是,太过分了。”
“留下我一个人……”
……
……
流星坠落于天边,碎星汇集成破碎的玫瑰模样,蔷薇色的晚霞哭红了双眼,待天光熄灭,悲伤的痛哭萦绕于世界大地。
烟雨色的雾气笼罩海面,神的烟花倾倒,滴滴答答摔碎在地面,世界空荡荡的。
风停声熄,荒芜之上再无玫瑰盛开。
海浪死去,深海之眼闭上情愫心窗。
“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你想用哪种方式来见我?”
“脚踩七草祥云?还是直接从天而降?要不玛丽苏点,从天而降压我身上,先给我整懵然后一见钟情。”
“嗯……我觉得这样更浪漫。”
“就这样吧,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的话。”
……
……
王默猛然睁开眼睛。
脑海中的巨大悲伤还在记忆震荡。
她木木的盯着天花板,怔怔无法回神。
她看到她死后,水清漓在人类世界停留了一年。
他带着她的珍珠戒,将她们曾经走过的地方又走了一遍。
水默工作室,她质问他为何不能接受她的爱的,那晚瓢泼大雨是他们爱情的挣扎。
定情的粉海滩,她恣意咬上他的唇,大声告白她有恃无恐的偏爱。
约会的海边,大画家曾大笑着用画笔在他脸上画出无数的色彩,心动的海浪一浪高出一浪,那是水动心的证明。因为他说过海浪就是他的心跳。
留情的水族馆,曾经她笑着揽着他拍下的照片,如今他就站在原来的地方,心上人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幕天阁一袭黑袍的他,担心这个样子会吓到他的女孩,却不曾想她的回答是扑进他的怀里,笑眯眯把他从外到里蹂躏了一遍。
太多太多,俩人之间的回忆多得每每想起,都心痛的窒息。
冷空气入肺的瞬间,王默像是终于察觉到了呼吸,她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要见水清漓。
现在!立刻!马上!
王默什么也不顾了,光着脚冲出房间,她猛地打开房门,不曾想,和门外正准备进来的水清漓撞了个满怀。
水清漓第一时间抄起她的腿弯,把人抱了起来,“怎么不穿鞋?”
王默惊魂未定,她捧着水清漓的脸,目光紧紧盯着他,那双不属于人类的青碧色眸子中是熟悉的爱意,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但也只是稍微。
她手一指房内,水清漓不明所以进了门内,王默见他进来,立刻不安生从横抱改为八爪鱼般攀在他身上。
绞紧水清漓腰的双腿抬脚一勾,大门砰得紧闭。
关紧的一刹那,王默的吻就正正好落在水清漓的唇上。
不是温柔小意的爱意,而是急切需要确定对方存在的慌张。
王默被梦中的场面吓到了,她需要水清漓的安抚。
水清漓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这么长时间,他的身体也熟悉了她的存在,甚至不需要过多的动作,他已经带着她窝进了沙发。
落地窗前的窗帘自动关上,刺眼的光线由明渐暗,直到再没一丝光亮。
沙发上两具身体纠缠,吻让温度上升,彼此对对方的熟悉度让安抚进行得顺利又疯狂。
这场安抚从日照到落日,再到夜幕降临,十指交握间膈手的戒指让王默找回了些许理智。
她趴在水清漓的身上,表情有些落寞,“水清漓,我刚才做噩梦了。”
水清漓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梦都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说梦公主也是假的了?”王默心情还是没彻底稳定,开始没事找事。
水清漓没出声了。
王默也习惯了他说不过自己就沉默的性子,自顾自说,“太奇怪了,我平常也没午睡的习惯,今天怎么一趴床上就睡着了,还做了个那么不吉利的梦。”
“你说是不是,真是太不吉利了,晚上咱们换个红床单去去晦气好了。”
一时间,水清漓的耳边充满了她的碎碎念,他也没反驳她,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她的背,无声安抚。
等到王默说累了,趴在他胸口不知不觉又睡去,水清漓才有了动作。
他抱起王默,带着她走进浴室,一如往常一般仔细清理两人,结束后给她换上常穿的睡衣轻轻放在床上,自己却随意披了件浴袍。
“啪——”
卧室灯被摁亮。
明亮一霎那驱散昏暗,视野完全暴露,床上已经没有了王默的身影。
平滑的床单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那是珍珠戒的压痕。
水清漓站在床边,静静望着床上的那枚珍珠戒,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更或者,一片死寂。
“你的记忆又开始混乱了,这种办法果然还是治标不治本。”
“不过没关系,时希的继承人已经找到办法了,无论是时间回溯还是旁的,我都会再次找到你。”
“默,我们一定会再次见面。”
“一定。”
……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