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固北不见了。
在他离开会场之后,姜见月几次联系楼固北都没有得到回应。
一开始她还以为楼固北是不是碰到什么紧急的事情,又或者是心情不好不想回应她,所以才没有接听。
可后来,她接到了陈应国的电话。
“小姜啊,你师兄他现在没事,你不用担心,他只是被他家里的人带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饿的话自己先去吃饭,不用管你师兄。”
“他家里情况有些复杂,我也联系不到他,还是他家的管家给我打的电话。小姜,这件事你就先别管了,总之固北他是安全的,这就够了。”
短暂的通话结束后,陈应国便挂断了电话,尽管后面姜见月又发了好几条信息想要再追问什么,可陈应国给的答案也很简短。
他也不知道。
没有办法,姜见月只能一个人打车回到酒店,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午餐后,又尝试着给楼固北打电话。
“嘟——”
电话声再一次响起。
这是第几次了呢?
楼固北似乎已经数不清了。
给他打电话的人又会是谁呢?
应该是姜见月吧?
躺在治疗椅上的青年,双手被牢牢地捆在椅子的扶手两侧,那被冷汗打湿的黑发下,好几个连接着电线的电极片正贴在他青筋鼓胀的额头上。
重复的电击下,楼固北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了。
而这种刺激下,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也好像陷入了自我保护,在一开始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声后,楼囚南就没有再出声。
“少爷,如果您还要这样负隅顽抗下去,不愿意配合的话,我们只好得罪了。”
空荡荡的,目光所及几乎都是纯白的房间里,视野模糊的楼固北看见面前那个穿着白大褂、戴着浅蓝口罩的医生正坐在屏幕前,好像是在看上面的脑电波数据。
“你,哈,你现在不就在得罪我吗?怎么还说起废话来了?”
再张口时,楼固北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涩到多说一句话就好像失声的地步。
楼固北不明白。
他不明白明明已经掩藏了好这么多年,另一个人格的存在却会在这时候被家族里的那些人知道,以至于他们甚至等不到他回京市,直接飞到禄市动手,把他弄晕了带走。
在他意识到这副身体的归属者不再属于他一个人时,他就和楼囚南达成了一致。
坚决不能涉足心理治疗场所,不管怎么样,绝对不可以让楼家的人,尤其是那个他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的父亲知道“楼囚南”这个存在。
他们都很清楚,一旦楼家的人知道这个继承人有两个人格,那么他们就有了一个致命的弱点。且不说为了家族,他们很可能会剥离一个人格,后面的治疗,更是存在许多未知的风险。
即便是一开始迫切想要占据身体的楼囚南,都老老实实地扮演着楼固北这个角色,就可见楼家的手段到底有多少。
可是现在,他们还是暴露了。
见他这个态度,医生还是不由地叹了口气,他像是很惋惜似的说道:
“少爷,但凡您将这个态度放在该放的事情上,或许我们就不会得到消息,您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
听到他这话,楼固北瞳孔一瞬间猛地放大。
他忍不住挣扎着起身,太阳穴上,筋脉都好像要从皮肤里爆裂出来。
“什么,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他的情绪越是起伏得大,医生便越是乐见其成,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留着楼固北的手机在治疗室里。随机的、突然的铃声会加剧他的焦虑和紧张的情绪。
方便他更快、更轻松引出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虽然这件事事成之后,他应该就得坐最快的一班飞机飞到国外,好躲避这位楼少爷的追杀。
“少爷,您是很聪明,在学业上取得了许多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成就,可您的性格,在这条路是走不远的。”
说着,医生按下了旁边的某个按钮,顿时,房间内灯光熄灭,面前的空白墙壁被投影了某个视频。
医生继续用着平静甚至是柔和的语气道:
“不然也不会有人收集了您过往所有的视频,圈出上面的细节,发给我们,同时告诉我们,您的身体里,或许还存在着其他人。”
他话音落下,楼固北竭尽全力伸长脖子看去,只见,墙壁上正播放着他过往的某段采访视频。
而视频中的“他”,下意识伸出左手,接过记者手里的话筒。
那是楼囚南。
他是左撇子。
*
姜见月前两天在想怎么让楼家的人发现楼固北不仅仅只是楼固北。
她可以凭借着系统,得到每一个男主从小到大的所有信息,针对他们的性格,结合系统预测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做出攻略的调整。
可是怎么用合理的方式让别人也知道这个信息,是需要她好好思考的。
但其实,也不怎么需要思考的,不是吗?
楼固北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个足够傲慢、足够狂妄的天之骄子,有多少人喜欢他这样唯我独尊的姿态,就有多少人厌恶他这样不可一世的做派。
她只需要让橘宝像曾经短暂附身于街道上那个孩童,冲到郁簟秋的车子前那样。
像曾经短暂俯身于山路上的吴弋阳,将车重新开向那几头黑熊,让他也昏迷在那里延长援救时间那样。
再随便附身于某个极度厌恶楼固北的、无比渴望战胜这个年纪轻轻就得到他一辈子都得不到成就的青年的某位精神状态濒临疯狂的学者身上,将她提前准备好的视频发送出去。
她想,楼家的人,应该很快就找上门的。
找上楼固北。和楼囚南。
至于她呢?
至于她这个找不到自己同门师兄,走投无路的、心地善良的师妹,会怎么做呢?
少女打开手机,将黑名单中的某个人放了出来,随后,她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羌晋,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请问可以麻烦你帮我找一个人吗?]
——那当然是求助这里唯一一个她认识的人了。
哪怕对方是她无比害怕厌恶的一个人。
可谁让她……
是个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