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园这两字,初一听上去有几分古朴典雅的意境,让人不自觉地就联想起华式的庭院布局和园林建筑。
的确,在十多年前时,这里确实是白墙黛瓦的华式传统园林设计。翠竹低垂,花影婆娑,亭台楼阁,轩榭廊坊。走的每一步都是诗情画意,华式浪漫。
然而现在,整个建筑和这个名字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关系,是典型的19世纪末西式风格城堡。
沿着颂绮湖,大片大片的草坪相连着蔓延开,随处可见的花圃和雕塑喷泉错落排布着。欧式的,蓝白与卡其色为主色调的城堡像是没有尽头似的,一座连着一座。
而最中间的那幢最为宏大漂亮,极尽奢靡,光是来往穿梭,穿着黑白裙装的女仆就不知道有多少个。
“这疯子是当玩过家家呢?”
坐在曜石黑和月白银拼接色的劳斯莱斯后座中,男人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色,一向冷冽的眸光,此时带着懒洋洋的轻蔑。
他的眼睑下隐隐泛着点青黑,一同有所差别的,还有他那浑身透着倦怠和阴沉的气场。
别的地方兴许他不清楚,但这地方他还是了解的。
毕竟当年几天就推平了不知道多少个亿的园子那事,但凡是个在京市有头有脸的,可都没少议论过。
温家的历史可以上溯到两百年前,能称得上是世家。族谱、祖庙、牌位等等,古代大家族有的他们都有,每次权力更迭,都是一场恶战。
毕竟温家,实在是富得流油。
在某种程度上,不能说是有皇位要继承,应该说是有金矿要继承。
按照他们的说法,那就是不管是穷人的钱还是富人的钱,早晚那都是温家人的钱。
而京市是温家扎根的地方,虽然这个“扎根”仅限于居住,但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有很多讲究,所有温姓的孩子,都必须居住在“园”。
而按照温家的传统习惯,叫什么“园”,取这一代继承人的第二字,像之前,就有繁园,奚园等等。
到了温砚函这里,那就是砚园。只是这意思,却已经不一样了。
毕竟谁也没想到,从繁园到砚园,不过十年的时间。甚至这“砚”还是温家最普通的一户里,女儿所生的孩子。
而更没想到的是,温砚函掌权后,直接推平了原先的园子,把除了他母亲以外所有的温家人赶了出去,又花重金买下了几乎周遭的一圈地,造了一个完全是西式风格的城堡。
但名字,还是“砚园”;对继承人的称呼,也还是“老爷”。
可以说是另一种不伦不类的封建了。
而这一出戏唱下来,不仅是对过往,作为大家族的温家的一种嘲讽,更用最粗暴的方式向其他人证明了,现在温家的老爷——
是他温砚函。
*
在城堡管家的领路下,羌晋一直走进了最中央那栋城堡,又坐了电梯到了他也不知道是几楼的地方。
毕竟那按钮上全是乱七八糟的涂鸦字符,他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出了电梯门,就是铺满了暗红诡谲花纹地毯的会客厅,罗马柱
透过窗,羌晋还能看到城堡的某一处草坪上,几头似是狼又似是狗的动物,在拼搏撕咬着,鲜红在那片绿中也就显得格外灼目。
他收回目光,大腿朝着前方迈开,接着毫不客气地就坐在那深咖色的真皮宫廷沙发上,翘着腿看起了手机。
10:23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让羌晋感到些许意外。
竟然才十点多吗?
看来他今天起得太早了,所以时间也就显得漫长了。
可他从前在部队里的时候,四点半左右就会醒来,今天早上从梦中醒来,也都将近六点了。
……果然还是因为那个梦。
正当男人还在为已经越来越模糊的梦境沉思时,不过一会儿,尽头那处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
隐约还可以听见有人在轻声哼着什么外文歌谣。
换成其他人,只是看到这华丽繁复的城堡内部装潢,那或许就会联想到从墙面都是瓷砖壁画的旋转楼梯走下的,应该是一个身穿中世纪贵族宫廷礼服,举手投足优雅贵气的少年。
可实际上,走下来的那人,不过穿着纯白的卫衣卫裤,脚上穿的,也是最普通不过的高帮板鞋。
“我还以为你会叫条狗来呢,没想到你来这么早。要不要喝点下午茶?凉白开还是威士忌?”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一句接着一句。随着少年一个脚步一个脚步踩下来,他耳垂和脖子上那朱红色的珊瑚珠,也跟着在羌晋的视线中跳跃着。
眼球对于画面的处理,让人有种面前有根红线在荡漾波动着的错觉,羌晋微微拧眉,目光从那个神经病的身上移开。
他的冷漠那少年也不在意,甚至可以说,少年压根就不在乎他的存在。
否则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就直接躺在沙发上,仰着头把玩着手腕上的珊瑚串。
“一个月前,我在希萨那里低价买了几座山,现在检测出那底下估摸着有差不多100万吨金矿吧?100万吨,怎么就不能多两个0呢。”
毫不在意自己嘴上说的数字,背后到底意味着多大的财富,少年的语气甚至还带了些许鄙视。
“而且含金率多少也差了点,7.5g左右,未免也太次了些啊。”
接着,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把手枪,随意扔在了面前的长桌上,接着又继续玩着手里的珊瑚手串,黝黑得有些瘆人的桃花眼紧紧地看着眼前那颗颗艳红。
“当地的那些贱民现在后悔了,天天过来找死。让你的人过去开几枪,反正那里乱得很,死了活了我无所谓。合同在这儿,佣金先付50%,等我的人说安静了,剩下的自动打过去。”
他话音落下,先前那引路的管家就送上了几份合同。随即,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眼神示意那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两名律师上前。
两人反复看了几遍之后,又凑到男人耳旁说了声什么,后者这才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可以。”
这两个字说完,莫名其妙地,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甚至能听到那轻微的呼吸声。
良久,躺在沙发上的少年忽然坐起,瞳孔放大,咧着嘴,露出一个有些神经质的笑:
“羌晋。”
“我以为你巴不得我被淹死啊。”
“怎么现在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