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羌晋这个问题,姜见月下意识地抬眸去看他的表情。
却见对方仍专心致志地处理她手上的伤口,好像不过是因为好奇,随口多问了一句而已。
她不由地放松警惕,“没,没学过。不过我有看过一些电影,电影里面有……”
“是这样啊?”
没有等少女说完,男人就轻飘飘地说了这四个字,声音听不出情绪。
姜见月又点了点头,回答得十分坚定,然后又故作不以为意反问他:“嗯,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男人依旧垂着眸,像是给病人看病时唠唠家常的医生,好以此来缓解对方的紧张。
只是如果此时有人能看清男人那被眼睫遮住的眼睛,就会发现那眸子里粹满了冷意和嗤笑。
没学过?
一边擦拭着脏处,羌晋一边感受着掌心的手腕,那明显加快的脉搏跳动速度。
真要没学过的话……
心跳跳这么快是怎么回事?
就因为他在这里给她处理伤口,她觉着别扭尴尬?
他看上去就这么好骗?
总归他现在在京市,有的是时间好好和她玩,他们来日方长。
懒得现在就去揭穿少女这拙劣的骗术,男人继续动作熟练地替她消毒,又处理起其他细碎的小伤口。
少女的一截皓腕,不过他大拇指和食指一圈,甚至都还能多出半节来,细伶伶的,仿佛他一个用力,就能折断一样。
指节虽然沾着些灰和铁锈,但看过去还是白得耀眼,关节处血色稍稍重些,透着粉。手指修长,却不骨感,线条分外柔和。
可以说,和他那一拳能打晕一条狼的拳头相比,她这手实在看上去太过细弱,他不过手心一张开,就能把她整个拳头包住。
然而,就是这么一只柔软的手,在刚才,紧紧握着一把黑色手枪,朝着另一个人,没有半点颤抖就开了枪。
粉白与纯黑的交织,莫名就让人肾上腺素飙升,喉咙说不出的干渴。
没有人不喜欢反差。
就好比女人喜欢风流浪子面对自己像个愣头青般笨拙。
男人喜欢纯洁白幼瘦对自己表现出妩媚和风情。
当你一直以为的,不过有几分姿色,有几分音色的花瓶。
下一刻却如同一把上了膛的枪冷静坚定,心狠手辣,怎么会不感觉到惊喜呢?
一边想着,羌晋拆封了几块敷料,各贴在她两只手的手心和腕上。
那是羌家投资下的医院研发的,只要伤口不是深到见骨的那种程度,敷料贴个几天就能愈合,连个疤都不会留,压根就不需要缝针。
毕竟他底下那么多个佣兵,没几家好的医院,那人就跟一次性的筷子一样,用了就扔。
做完这些事,男人随手摘下口罩和手套,丢到医疗垃圾箱中,没有多说一句,便弓着身,大步一迈走下车。
来得匆忙,走得也毫不犹豫。
似乎真的就是替她来处理伤口的,多说一句都嫌累得慌。
不过这反而让姜见月放了心。
总算走了。
少女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没等她独处多久,就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站在车厢外,朝着她递出了纸笔。
男人长相是很有亲和力的那种,不胖不瘦,很匀称,明明不老,但笑起来却有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小姐,麻烦您在上面留下您的联系方式,vx和手机号都写一下,我们后续会对您进行补偿,今天给您带来麻烦,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不用的。”
姜见月顿时摆了摆手推托道。
倒不是说她有多么清高,救人不求回报。她无缘无故因为羌家被卷入这场绑架案,险些丧了命,这补偿是她应得的,没什么不好意思拿的。
只是相比补偿,她更不想和羌晋有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姜见月又礼貌地拒绝了一遍:
“我不用补偿的,就是可能得麻烦你们等会把我送到派出所那边,我手机还在那里,这边又打不到车。”
对面的人看她的婉拒,面色有些为难,他又用着温和的语气商量道:
“小姐,送你过去是应该的。不过补偿的事情,还是希望您能理解一下帮个忙,这是我的职责。”
似乎是想到了其他处理方式,男人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或者这样,我把我们先生的联系方式留给您,您有什么问题可以……”
少女的目光有瞬间的惊愕。
什、什么?
是不是她听错了?
把羌晋的联系方式留给她?
这个人这么大胆吗!
“这样,您先稍等一下,我去问——”
“算、算了!”
眼瞅着对方真的要去找羌晋,姜见月连忙出声阻拦道。
“太麻烦了,我还是直接写一下好了,就不麻烦其他人了。”
说罢,姜见月就接过他手中的纸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手机号。
准确来说,是修改后的手机号,因为其中的一两个数字,被她改掉了。
“我手机还在派出所,可能等晚点才能联系得到。”怕对方怀疑,姜见月又补充道。
“好的,麻烦了。”
看着对方对她鞠躬道谢,姜见月有的时候都觉得唏嘘,给他们上层人打工可真不容易。
沈绿夷身边的,都跟机器人一样,不是面无表情,就是脸上缝着张假笑,张口闭口就是“请”。
而羌晋身边的,似乎都很会说话,滴水不漏,随随便便就能把人绕晕过去。
看来,真的只要钱到位,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啊。
*
车门被重重关上,男人手臂撑在窗沿,白雾袅袅升起,一点烟灰落在地上。
而车前,才刚刚在少女那里说过话的人,此时却站在车前,弓着身子,视线比坐着的男人都还要低了几分。
“先生,已经按照您的指使和姜小姐说了。”
“她什么反应?”
“姜小姐刚开始没有接受,后面……后面听到提供您的联系方式那里,就同意了。”
“……”
沉默了片刻后,男人声线凉薄,语气轻淡:“手机号我看看。”
接过下属那本子,男人眸光一扫,冷哼出声:“她给了个假号码,废物。”
“假号码?”
对方顿时有些惶恐,他不过是听那姜小姐说手机还在派出所,就没有当场添加核实,却没想到竟然会是假号码。
“对不起先生,我马上——”
“不用了,没你事了。”
男人摆了摆手,后者这才诚惶诚恐地退下。
“这么不待见我?”
任凭烟烧到了尽头,男人另一只手敲着方向盘,语气带上了些危险。
得亏他先前叫朱炳添替他去找她,还用了个小号。
不然是不是连这几个晚上的电话都没有了?
联系方式什么的,他早就有了。
不过就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很显然,她似乎对他——有些抵触啊?
为什么?因为这场绑架案吗?
他可是还帮她处理了伤口,她就拿了个假号码来应付她?
一边在心里冷笑着,男人一边手指虚虚握了握,忽而想起刚才握住那只手腕的感觉。
那上面其实很适合戴上一些东西。
就比如——就比如内里嵌着鹅绒的锁链,这样既不会让她受伤,也可以牢牢地锁住她。
让她学着听话些,别耍那些个小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