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娘闻声抬头,正看见贺明朝她这里看来。她心下奇怪,灵犀山离宁城千里之遥,现在又不是考科举的时候,大过年的,贺明怎会来到浮生馆。
想归想,她还是笑着对贺明说:“贺公子来了,快来暖暖身子。”
方大娘端了一碗羊肉汤给贺明。贺明接过汤碗,对方大娘笑了笑,道:“多谢。”
“公子今日来是?”坐定后恒娘问贺明。
“我今日是有疑惑想来让胡娘子解惑的。”贺明说。
“哦?”恒娘挑眉,疑惑的看向贺明。
“莺儿她,有些不对劲。”贺明吞吐着说。
恒娘愣了愣,她可以肯定莺儿不可能还活着,而贺明却说莺儿不对劲。如果他身边莺儿还在,那的确不对劲了。只是这话恒娘不好说,于是她只能问:
“夫人哪里不对劲?”
贺明显出惆怅来,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半晌他才道:“莺儿与我成亲当晚,她面色红润,精神头很好的样子,她和我说了许多话,但言语之间似乎有嘱托后事的意思。只是我当时陈静在巨大的喜悦之中无所察觉。”
恒娘暗自叹气,当然是嘱托后事了。
“之后她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村里的大夫都说这是个奇迹。可是新婚之夜后,她就再不让我亲近她了。”
要不是恒娘耳朵好,差点就没听见贺明最后一句话。恒娘已经可以肯定,新婚之夜后的莺儿已经不是真正的莺儿了。可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又似乎对贺明并无恶意,除了恒娘这样道行的大妖外,凡妖魔鬼怪与人亲近后或多或少都会对人造成些伤害。那假莺儿不肯亲近贺明,也是对贺明的一种保护。
“有一天晚上,我从梦里惊醒,看见一个人坐在我床边看着我。那天晚上没有月光,我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模样。还好在我惊恐之前,她先出声了,是莺儿。我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想要点灯,可莺儿却大喊了一声:“不要点灯。”她的声音颤抖,好像非常恐惧,我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第二天问她她也不说。这次我的一个同窗邀请我到宁城做客,我本想带她一起,可是她一听是来宁城就死活不肯来。无奈之下,我只好自己来了。想起胡娘子就在宁城,便顺道来找胡娘子解惑。”贺明终于说完了,他仿佛也终于松了口气。
恒娘听到现在,心里早有想法了,半年前那个一身白衣的温柔女子浮现在她眼前。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贺明,毕竟贺明现在虽然疑惑,但看起来过得不错。
“没看到人之前,我不好下什么定论,不过想来应无大碍才是。公子宽心。”最后,恒娘这样说。
看着贺明像是解决了心头大患一样轻松的离开,恒娘难得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但她没想到当天晚上故事的女主角那个假莺儿就来到了浮生馆。
大冬天的晚上,恒娘被从被子里拉出来心情很是不好,但她看见莺儿那张脸,瞬间就笑了:
“袅袅姑娘来的真快。”
假莺儿微微一愣,然后也笑开:“我便知道瞒不了胡娘子。”
然后面前那张普通的脸慢慢变成了袅袅那张清丽温婉的脸。
“白天的时候,贺公子说你不肯来宁城,可现在你却出现在了浮生馆,是有所求吧。”恒娘笃定道。
“扑通”。袅袅听了这话直接跪在了地上:“求胡娘子让我做真正的人吧。”
对于这个要求恒娘并不意外,她叹了口气,问:“值得吗?你是修行了几百年的雀鸟,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甘愿做个凡人值得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他难过。”莺儿轻柔的说。
恒娘做了碗银耳羹端给莺儿,把她扶起来温柔的问:“介意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吗?”
将银耳放入盆内,以温水浸泡两刻钟,待其发透后摘去蒂头拣去杂质;将银耳撕成片状。浸泡期间清洗莲子红枣备用。把银耳放入洁净的锅内,加水适量,以武火煮沸后,再用文火煎熬半个时辰,在其中加入红枣、莲子。待食材煮烂,不用盖盖,小火加冰糖煮至溶化关火即可。
“我和他其实也没什么,他大概都不认识我。差不多是十年前吧,我被一只毒蜘蛛打成了重伤,奄奄一息的时候被他救了。他很温柔的给我上药,等我好了又把我放生。很俗套的故事吧,我也不是他救的唯一一只生灵,但我就是无可抑制的喜欢上了他。我没有玉蛇那样的独占欲,莺儿姑娘也非常好,我只希望他们能幸福。可是因为我的一时多嘴,莺儿姑娘英年早逝,贺公子也遭受了无妄之灾。于是我对他的这份喜欢里不免又多了愧疚。所以莺儿姑娘死后,我办成了她的模样,只希望贺公子能快乐。可我是妖,过于亲近他对他不好。有的时候我又希望他不要把我当做莺儿,可我只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在他睡着了以后露出自己的面容。我知道这很可笑,但我就是忍不住。”袅袅终于落下泪来,她不是嚎啕大哭,但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都止不住。看着格外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