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枚袅袅婷婷地走进去坐下,我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随侍她的那两个丫鬟居然真的没给她关门,行了一礼后就和若枫走到远一些的中庭处。
我想给她倒杯茶,拎起了桌上的蓝釉冰裂纹白瓷底茶壶,发现里面是空的,只好悻悻地又放下。
她见状笑了笑,柔声说道:“不用伺候我,姑娘先坐下吧。待会我说的话,只怕要让姑娘惊讶,还望姑娘抑制些神色和动作。”
说罢她顿了顿,目不斜视地继续道:“姑娘也看见了,如今我在这府里,是片刻不离别人的监视的。”
我微微地点了点头,按她说的坐下,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拿什么惊讶的事情来说。
她见我坐下来,又开口道:“姑娘,是我。”
我“啊?”了一声,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坦白什么罪状。
她抿了抿嘴,身子向我凑近了些,用十分细微的声音说道:“是我,我是兰香。”我大惊,但是记着她的嘱咐,只用手紧紧地抓住了桌子边沿,没有瞪大双眼。
缓了一小会儿,我低声回道:“我回去以后,拿晶石唤你,不见你身影,我还出去找你了。只是把晶石拿到我们见面的那个屋檐下,也毫无声响,我又忙着大少主的婚礼,出不了府寻那通灵之人,没想到你竟上了蓝媚的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向院中,与那两个丫鬟对上了眼,淡淡笑了笑,点了个头,这才转向我答道:“说来话长,中途我曾请你过来一趟,可惜你太忙了,无暇顾及。我就想着今天趁着去太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等一等二少主,果然被我劫下来了,这才能原原本本告诉你发生的一切。那天,我在大少主的房间里,听到有人悄悄走进来,一进来他们就……就颠鸾倒凤,我又羞又愤,脑子一片空白,耳朵也嗡嗡的,过了许久才恢复。我只听得那女子的……喘息声,还有大少主对她说'不凑巧了,谁让你在这时候撞上门来——'”
我听得耳朵有点发热,但是属实不太想听涂山篌的房中事,便问道:“你可见到了那女子?是别家的小姐还是蓝媚?”
蓝枚摇摇头:“他把晶石放在床尾的小桌上,我那里看不到他们。我原以为是蓝媚,可是不敢确定,还想请姑娘帮我细细地分析分析。”
我急道:“哎呀,蓝媚好歹也是和你一同进府的,她的声音你还分不出来嘛?”
她红了脸,喃喃道:“她没开口说话,我又没听过她……那个时候的声音……所以不太敢确定。”
我脸也红了,咬了咬嘴唇,叹道:“也是,那你继续说,还听到什么了?”
蓝枚继续道:“他们又继续了一阵子,突然外面有鸟叫,我正奇怪呢,大下雨天的哪里来的鸟儿不回巢还在外面叫,他们就停下来了。然后我便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大少主下地走了两圈不知道做了什么,又说什么'你放心,我有法子让你不被验出来',然后就回床上躺着,再后来姑娘你和若枫就进来了。”
我听了觉得抓不出什么能证明那女子就是防风意映的证据,想再听听后面有没有线索,便点点头说道:“多谢,很是详细,那么,你后来是怎么又上了蓝媚的身?”
她回道:“唉,姑娘有所不知,你们撞破了那一场,又出去院里和大少主周旋的时候,蓝媚她觉得自己没活路了,清白又被涂山篌毁去,她本就是刚烈的性子,竟……竟自爆内丹,寻死了。只可惜我那时在晶石中看不到她的动作,不然自小同在府里长大,说什么我都要拦她一拦。”说罢她的眼睛里泛起了泪珠,但是她不敢抬手擦眼泪,只奋力眨着眼睛忍住。
我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挡在她身前,对着院子里看过来的丫鬟们和若枫笑了笑,走到门口抬手抹了抹门框,蹭了我一手的灰。
我捻了捻手指回过身,见蓝枚已经趁机擦去了眼中泪水,便回到她对面坐好,背地里用椅子的缎子罩擦了擦手,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她点了点头,又道:“多谢姑娘。总之当时我在晶石中,忽然见她飘忽忽地出现在我眼前,我大吃一惊,一问之下,她竟是爆了内丹自戕了。可能是那日辉晶石的效用,把她吸了过来。她见了我,也很吃惊,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我只好和她三言两语说了大概,她听得我是被大少主打得灵魂出窍,忙告诉我她是被冤枉的,她没杀人,也没指使过别人对你下死手,顶多想栽赃你,打你一通再把你赶走。她在外面被通缉,走投无路了偷溜进府想求求情。之前得罪了你,二少主那里她便不敢去,想着自小和大少主也是一起长大的,便到他这里来试试,没想到在客室喝了一杯茶就不省人事,再醒来已经在大少主的床上了。我不知道之前那些曲折,只晓得这事情越来越错综复杂,想起你曾对我说过的,那个什么老爷说,存着必死之意的人献出身体,同时又同意让别人使用她的身体的话,就有可能移魂。我便问她愿不愿意让我换进去,她说自己虽然没活路了,但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就同意让我换进她的身体里了,希望我以后帮她伸冤。”
我越听越蹊跷,奇道:“咦?你就这么直接换进去了?没有什么仪式之类的?”
她回道:“没有啊,她应允了之后,我便能从晶石中出去了,飘到了她的身体边上,我就被吸进来了。可能因为我是生魂,一切更容易些?可惜我出了晶石,再回头与她说话,已是不能了。那晶石里虽有她的身影,可是她来来回回只会说一句话'不是我',大概是晶石之外生死有别的缘故。然后我就走出去到院子里,再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