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半夏到胡春花家的时候,胡婶子正躺在炕上,小外孙女正拿湿哒哒的毛巾往她额头上搭。
定睛一看,胡春花不见了身影。
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唐半夏个技有重复做了无数遍的动作。
试体温,量体温,开药,行针,最后叮嘱。
叮嘱完以后,她才好奇的问道:“春花儿和孩子呢?”
昨晚上还在呢。
胡婶子笑着道:“我让她们回家住去了,家里人多我也放心。”
唐半夏想问,那您怎么还在这住,外孙女也还在?
不过看胡家国那隐怒的脸,唐半夏就知道这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她留下退烧药,叮嘱过后就离开了。
回到家里。
唐闽珣和苏楠还在等着他们:“团团睡了?”
“睡了,雪太大,就让他在这边睡吧,出去吹风万一再感冒了。”苏楠给两人倒了碗红糖姜水。
唐半夏喝下以后才说:“就让他在这吧,爸妈,你们晚上也注意些,别舍不得柴火,家里准备的柴火够。”
“我们知道,你和沐白也早点睡吧,累了一天了。”
“好。”
临睡前,唐半夏还祈祷着,晚上别在出什么幺蛾子了。
可她的祈祷一点用都没管,孙嫂的男人孙满仓大半夜的来来敲门,说他家文芳发烧了。
唐半夏就算再困,也得爬起来给人看病去。
一来一回折腾了一个小时,再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唐团团小朋友竟然是醒着的。
大半夜的,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也不哭不闹,就乖乖的躺着。
唐半夏有些纳闷,看了看房顶:“没什么呀?”
这时候,温沐白突然压低声音道:“会不会是...鬼啊~”
唐半夏:“去你的。”
温沐白一边脱衣服一边道:“我又没瞎编,老话不是说了,小孩眼睛亮,能看到咱们看不到的东西。”
“大晚上的你是不想好了是吗?”唐半夏拧了他一把,揽过软乎乎的儿子:“睡觉。”
温沐白“哦”了一声,揽过她娘俩,闭上了眼睛。
一家三口报在一块,总算是睡了个囫囵觉。
次日。
温沐白和安彦成装备齐全的去公社申请退烧药了。
唐半夏则带着王伟又开始了满村乱转的一天。
直到傍晚,温沐白和安彦成才回来。
两人带回来许多退烧药,针剂还有生理盐水。
除此之外,还带回了两筐的肉。
“哪来的肉?”唐闽珣好奇的问。
“去黑市买的。”温沐白说。
实际上是去狗子那薅的:“咱家的肉快吃完了,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多冷了,我就去买了些肉。”
“应该的。”唐闽珣难得赞同温沐白的想法。
温沐白放下东西后看了一圈,“半夏呢?”
“去袁校长家了,小满也病了。”
“我去接她。”
苏楠和唐闽珣也没有拦着。
这种情况。
一直持续到雪停,才稍微消停点。
但紧接着,村里有人死了。
死的不是别人,正是胡七信的老娘。
是半夜死的,睡梦中根本就没挣扎,人就死了。
温沐白和唐半夏两人去吊唁了一番,回家的路上都有些沉默。
“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温沐白安慰她。
唐半夏摇摇头:“我没自责,就是突然响起一句话,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虽然不太应景,但她莫名就想了起来。
这几天下来,几乎全村的老人都病了个遍,还有小孩。
其实每年冬天,都是老人生病最多的时候。
冬天太冷,条件又太艰苦,乡下又缺医少药,一到冬天,几乎一个感冒,就能带走老人的一条姓名。
温沐白开玩笑:“媳妇儿你可以啊,你这不是留下了这么多条命?”
“少哄我了。”
她医术就算再厉害,也抵不过人心。
若胡七信的老娘肯按照她当初交代的那样好好养着,是不会这么快死的。
“算了,尽人事听天命。”
“这么想就对了。”
两人前脚到家,后脚宋为民就来了。
他今天是去公社开会来着,带来了一个消息:“县医院下发了通知,要求各个医院最少派出两名医生下乡义诊。”
“今年冷的厉害,不止我们村是这样,其他村也有许多生病的,有大夫的还好一些,没有大夫的可就全凭自己熬着了,熬不过去的大有人在。”
“城里的情况比乡下要好的多。”
最起码城里不缺医少药的。
而且,好多地方的赤脚大夫,就是个糊弄事的,只会开药片,完全不像唐知青这样,能对症抓药。
“书记还说了,赤脚大夫也可以报名,唐知青,你报名吗?”
实在是村子太多,医生不太够用的。
唐半夏想了想,拒绝了:“我就不报名了,村子这边就够我忙活的了,你去问问红芬吧。”
这虽然是件苦差事,但要是表现好了,也是个机遇。
虽说医者父母心,但她始终记得,自己是古月村的大夫,首先要保证古月村村民的生命安全。
但古月村算起来有两个赤脚大夫,一个都不去显得很无情。
宋为民的心里是更想唐知青留下来的,没别的,亲疏远近之分而已,不过他也不能干涉唐知青的决定。
现下看她自己拒绝,心里松了口气:“我去问问刘知青。”
说罢他就起身去了老知青点,毫无意外的是,刘红芬答应下来了。
宋为民就把她的名字报了上去,第二天,刘红芬就去公社医院报道了。
唐半夏就在村里,坚守好自己的岗位。
下午的时候,孙文明前来,告诉他们:“胡子和他家里人打起来了,白哥,我们快去帮忙。”
温沐白率先看向唐半夏。
唐半夏点了点头,他才跟着孙文明走了。
这一走,直到傍晚才回来。
唐半夏给他盛了碗热汤,好奇的问:“怎么回事?”
“胡子老娘死了,他大哥叫他回去谈分家的事。”
“这也太过分了,他老娘刚死。”唐半夏听着也不自觉的齿冷。
老娘尸骨未寒,就惦记着分家产,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不止呢,他老娘的死严格来说跟老大一家也有关系。”温沐白喝完又自己去盛了一碗。
“他老娘不是发烧了嘛,前几天还按照你说的,火炕温度就没下去过,直到他老娘退烧,第二天儿媳妇儿就到屋里明里暗里的说柴火不够了,孩子冻得半夜直哭。”
“老太太是个心疼孙子的,直接断了自己屋的柴火,给大儿子一家多留一些。”
“怪不得。”唐半夏神色淡淡,对胡七信大哥一家没了什么好印象:“退烧之后本来就得好好养着,他们还直接断了老太太的柴火,这跟直接叫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自古以来就是,治病容易养护难。
尤其是对老人来说,平日里身子骨都得精心养着,更别说这种大病初愈的时候了。
“养了个白眼狼啊这是。”
“可不是,胡子知道以后气疯了,抡起拳头把他大哥揍了,他爹那个老糊涂,还向着他大哥呢。”温沐白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后来呢?”
“后来胡子就被净身出户了。”温沐白一边说,一边往炉子上扔了块红薯:“还是胡子自己要求的。”
“说不分家产,等老爹六十岁以后,每年给赡养费,几个哥哥给多少他就给多少。”
“这样也好。”
两人正闲谈着呢,余思锐小跑着过来:“苏爷爷病了!”
温沐白直接冷下脸,想说什么,唐半夏拦在他前头:“我去看看。”
“不是为你,我是大夫。”
不去会被人诟病,他们有失偏颇。
再说她也是要收诊金药费的。
“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