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善见到阿炳非常高兴,因为阿炳就是那位可以搞到电子表的人。所以尽管阿炳的态度不算好,甚至是表现出了很直白的看不起,赵善却并没有生气。
出门在外,尤其是需要求人,能屈能伸才是必然。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赢在细节。可千万别去信奉什么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的扯淡理论。
但凡是能成大事的人,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坚持和细节,来感动对你爱搭不理或者看不起你的人,最终让他们成为你的合作伙伴,为你创造更大的价值。
赵善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其实阿炳的怠慢与不屑大家有目共睹,赵善和老孟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可赵善依然面不改色,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
就见赵善掏出了一包烟,笑呵呵的给阿炳和他的朋友们发烟,见谁都很热情,甚至还有些谄媚。
阿炳接过香烟,低头看了一眼香烟的牌子,见是中南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把烟叼在了嘴上,用比刚才稍微好一点的语气说道:“老六,你来找我干什么?要是找我拿货,现在改了规矩规矩,要先给钱。”
赵善掏出火柴,嚓的一声划着了火,给阿炳点上,又扔掉烧完的火柴说道:“炳哥,当然是找你拿货啦,钱你放心,这次我有钱了,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没钱给你。”
其实这次赵善来找阿炳,阿炳这种态度对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赵善上次来的时候定了一批货,但最终赵善没有钱付款,连带着拖累了阿炳,导致阿炳在他表哥面前丢了脸。
阿炳这人,算不上什么大人物,说破大天去,也只是在广州的一个小混混。
1980年之前,香港有一个抵垒政策(touch base policy),从1974年底到1980年10月底,只要成功偷渡到香港市区即为抵垒成功,不用遣返内地,直接到警察局就可以得到香港的居民身份。
阿炳有一个表哥,在1978年在深圳蛇口红树林一带下水,游过深圳湾,成功在对面元朗屯门附近上岸。
然后他又历尽了千辛万苦,终于从新界抵达了九龙,获得了香港身份证。彼时新界荃湾还是租界,警察发现了偷渡客还是要遣返的,只有到达九龙才算是抵垒成功。
但阿炳的表哥高小都没毕业,繁体字都认不全,基本算是一个文盲,偷渡到香港后,虽然拿到了居民身份,却不愿意去工厂拧螺丝或者到酒楼刷盘子。
此时他正好认识了一个更早来到香港的同乡,他见这位同乡穿的十分时髦出,入都是一群人,无人敢惹,着实风光无比。一问之下,才知道同乡加入了黑社会。
于是他便央求这位同乡也介绍他加入帮派。
这位同乡在收了他333块的红包之后,收他当了小弟。阿炳表哥入了和联正,成为了一名和联正的四九仔,专门在深水埗一家酒吧给人看场子。
深水埗,算是香港一个工业区,里面的工厂不少。阿炳的表哥经过两年多的打拼,也扎职成为了和联正的一个小头目。
此时,经过老大介绍,他认识了一个大水喉,老大正在跟大水喉合作,把深水埗一家电子厂生产的电子表通过水路运到大陆,只要不被查获,便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这个生意是他老大的,阿炳的表哥负责找人把货运到大陆,再把货散给下级分销商。他老大相当于上级代理商。
当然这个大水喉不止跟阿炳表哥的老大一人合作,还有其他帮会的其他几个大佬,都算是代理商,只不过每个人负责的线路不同罢了。
阿炳的表哥实际上只负责运输,下级分销商其实是老大指定的人选。也就是说,货到了大陆,会有老大指定的人过来提货。
阿炳的表哥因为走水货的事,经常往来于香港和广东。阿炳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便求他表哥运一些货出来给他,让他找人销售,并保证销售的价钱肯定比给其他分销商的贵。
阿炳表哥被磨的没办法,才回到香港向他大哥说了这件事,恳求大哥给他一些份额,让他表弟赚一点钱。
大哥倒也豪气,每个月给了阿炳表哥1000块电子表的份额,也希望阿炳能够赚一些外快。
阿炳表哥跟阿炳约定,赚到的钱四六分账,表哥拿六成,阿炳只拿四成。阿炳虽然不太愿意,但话语权掌握在表哥手上,他也没什么办法。
阿炳拿到了货,他嫌自己销售太累,便放出风去,希望能找到买主把他手中的货都包了。碰巧去年的时候赵善来到广州,也想进一些电子表运到京城销售,七拐八拐之下,认识了阿炳。
阿炳在刚认识赵善的时候,把赵善当成了北边来的土豪,想着他能把手中的货物全都买下。谁知道赵善手上没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主儿,赵善连定金都没交,还拿了几块电子表的样品就回去筹钱了。
临走前还让阿炳把货物给他留着,并告诉他一个月内一定能筹到钱,让他不要担心。阿炳没当回事,还高兴的满口答应了下来。
可几万块钱的货,哪有那么好筹钱的?最终赵善借遍了周围的朋友,也没能筹到足够的钱,甚至还差得远呢,所以他才希望王大山能投资他这个买卖。
货在阿炳手中耽误了两个多月,早已经过了给大水喉交数的时期,大水喉十分不爽,连带着阿炳表哥的大哥也吃了挂落。
阿炳的表哥更是被大哥一顿家法,被揍得鼻青脸肿。阿炳从此不被表哥信任,那每月1000块的电子表份额便再也没有了。
所以,阿炳对赵善没有好脸色,其实也是说得通的。
赵善此时知道自己理亏,所以姿态放得特别的低,眼见阿炳总算是搭理他了,他赶忙说道:“炳哥,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现在我筹到了钱了,货可以要多少有多少,绝对一次性付清。
这次来,就是希望找你再聊聊货的事,我大哥在越秀小北路附近的国营饭店定了一个包厢,想请炳哥过去,咱们边吃边聊。”
阿炳听了,眼珠子咕噜咕噜一转,便有了主意:“吃饭可以,但我这些兄弟都是跟我一起的,你看......?”
赵善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说道:“一起,一起,炳哥的兄弟就是我老六的兄弟,都一起去,好好聚聚。”
阿炳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好,不愧是我阿炳的好兄弟,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