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洒脱一笑:“说的哪的话?我早就不在意了。”
古月宁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的说:“我想起来了。张婶确实不是鲁地人,但大娘是。”
“啊?”杨淑不明所以。
“是这样的。”古月宁笑着解释。
“我爹前头那位夫人,也就是我大娘,就是鲁地人。张婶原来就是伺候她和我大姐的。所以姐姐也不算猜错。”
“哦。”杨淑恍然大悟。
古月宁在说这些的时候,方嬷嬷拼命给她使眼色,就差直接上去捂古月宁的嘴了。小姐这也太不把杨老板当外人了吧,什么都敢说啊。
可古月宁也不知是没看见,还是不在乎,一点要理她的意思都没有。
杨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看破不说破罢了。
就在这时,门口的小丫鬟通传说,张婶来了。
古月宁让人进来,杨淑也朝门口看过去。就这一眼,她的手掌紧紧握起。
进来的是个看上去已经有四五十岁的女人,她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灰色裙子,脸上是被压垮多年的愁苦表情。
“二小姐。”章婶跪下给古月宁行礼。
“不必多礼,你起来吧。”古月宁温和开口。
她指着杨淑对张婶说:“这是锦绣坊的杨老板,她很喜欢你做的糕点,想问你买方子。我特地让人把你请来,问问你的意见。”
张婶抬头,正对上杨淑温和的脸。她迅速低下头,恭敬道:“不过是不入流的手艺,杨老板喜欢,我直接送给您就是了,怎么敢让您买呢。”
她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杨淑心中一痛。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微笑道:“这怎么行呢。该买还得买啊。”
然后又转头问古月宁:“阿宁可否让我和这位张婶单独谈谈价格?”
“当然可以。”古月宁说,并让人把杨淑和张婶带去了耳房。
等屋子里没了旁人,杨淑这才再次打量起面前的女人。她几度张口,却始终没说出一个字。
张婶局促的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张姐你别紧张,我就是向你买个方子而已。”杨淑终于艰涩的开口了。
张婶一愣,仿佛不敢相信杨淑刚才叫了她什么。
见她实在迷茫,杨淑笑着解释:“我会看骨相,张姐你虽看着年纪大,但其实应该不比我大多少吧。”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张碧草今年也才三十出头。
张碧草听了这话,脸上又不自觉露出愁苦,看得杨淑难受极了。
“张姐你的手艺很好,为何非要留在古家受人磋磨呢?”杨淑问。
张碧草又是一愣,这个杨老板总不按常理出牌。
“我在这里挺好的,谢杨老板关心了。我们还是谈谈方子的事吧。不知您想买哪一张糕点的方子呢?”
张碧草看不透杨淑,下意识的就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杨淑也不逼她,顺着这个话题接了下去:
“我改变主意了,从你手上买方子,无论多少钱,最后都会到你那个酒鬼丈夫手里,所以我不买了。”
她之前就查过碧草,五年前,她被王凤做主嫁给了古家的一个门房。可惜这个人是个酒鬼,每次喝醉了就打老婆。三年前,碧草生了个女儿,她的丈夫嫌弃她生的是个丫头片子,对她们母女更是非打即骂。
半年前,她的丈夫酒后失手摔死了他们的女儿。却因为这男人是古视昌的亲信,最终也没怎么样。
杨淑后悔自己来晚了,但有些话,她又不能说的太明白。
果然,碧草是不明白的:“那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我会让古二小姐多关照你一点,但想要过得好,还得看张姐你自己啊。”杨淑说。
“杨老板说的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张碧草的声音都有了颤抖。
可杨淑却仍然面不改色:“张姐的日子过的这么苦,却仍然不肯离开古家,是为了等人吧。既是为了等人,没等到之前就该让自己过的好些。这样才能让在乎你的人放心不是?”
张碧草霍然起身,一把抓住了杨淑的手:“你是谁?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一刻,她泪流满面。
杨淑语气温柔,手上却近乎绝情的一点点把张碧草的手扒开。
“别多想,我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我只知道,你等的人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但她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好。把眼泪擦干,出去吧。”
她说着,转身往门口去了。
“要如何才能过得好?”张碧草突然问。
她不知道眼前的女人究竟是谁,但她知道这个人和她要等的人一定有关。
杨淑没有回头,只是悠悠的说了三个字:“莲姨娘。”
走出耳房,杨淑回到了主屋,她的神色已看不出丝毫痕迹。
古月宁见她回来,就问:“姐姐和张婶谈妥了吗?”
杨淑笑着摇头:“这位张婶实在太实诚,怎么说都不肯收我的银子,我实在是过意不去。阿宁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日后多关照下张婶?”古月宁松了口气,杨淑对她一家都有救命之恩,她刚才还真怕张婶没见过世面,冲杨淑狮子大开口呢。现在这样正好。
当下她真心道:“这是自然的。”
之后杨淑又留在古家,直到黄昏才起身告辞。古月宁让张碧草做了许多糕点让她带回去。要不是杨淑再三推辞,她甚至想让杨淑留下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