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低调驶入京郊绿林掩映的一座别苑。
这座别院,叶蓁蓁之前并未来过。
是她逃走之后,才修建好的,规模并不十分大。
萧炼为它取名为“梧桐苑”,乃凤栖梧桐之意。
下车后,夜鹰派人将别院四周层层守卫。
萧炼与叶蓁蓁并立于大门口,看着牌匾上“梧桐”两个大字,萧炼自嘲一笑,“这还是朕当年瞧着你喜欢宫外的生活,便着人悄悄打造的。
想着等闲了,便定期一起来这住住,没成想……,不过无妨,现在住也是一样的。”
“还带着我们的孩儿。”萧炼又想去捏小家伙们的脸蛋。
不过小家伙们始终防备,再一次躲开了他,缩在了娘亲身后。
梧桐苑里,一直安排有下人留守。
大晚上的,一下子毫无预兆突然来了这许多人,下人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因着是皇上很看中的园子,人手自然也是得力的,很快也便捋顺了。
萧炼领着他们进了自己房间,很快便有下人送来了洗漱用具伺候。
萧炼并不着急洗漱,倒是步履匆匆,走到一个大木箱子前,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件孩童玩具来。
有拨浪鼓,小木马,小面人,还有一柄木剑和一些纸鸢、竹蜻蜓之类的。
他将这些玩具一股脑儿放到桌上,拿起一面拨浪鼓,双手转动,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喜欢吗?”他躬下身子,面容极为讨好地看向雪儿湛儿。
两个小家伙十分不给面子的摇头。
萧炼有些无语,他从未与这么小的孩童相处过,一时束手无策。
但他又急于想拉近自己与他们的距离。
这些玩具,不过是他平日里每年来这别院居住之时,无聊去镇上闲逛淘来的。
想着,若是他们的孩子还在世,应该可以玩这些了。
“他们都大了,这些是更小的婴孩喜欢玩的。”叶蓁蓁出声解释。
两小家伙如此不给面子,可不要引得他失了耐心,一会儿再发疯。
她拿起一柄小木剑递给了湛儿,又拿起一个竹蜻蜓递给雪儿。
两小家伙这回乐滋滋的接了过去。
自家娘亲经手的,自然不一样。
“玩吧。”叶蓁蓁宠溺地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
萧炼看他们果真乖乖玩了起来,有些兴奋又有些好奇地盯着两小家伙瞧了许久。
越瞧越是喜欢。
粉雕玉琢的小家伙,两人长得一般大,是自己和阿娆的骨血,还一儿一女,别提他心中此时有多满足了。
“谢谢你。”他突然看向叶蓁蓁,声音略带哽咽。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享受如此天伦之乐。
叶蓁蓁:“……”
“谢谢你愿意将他们生下来,还养得如此之好。”萧炼由衷道。
那时,她如此坚决离开自己,他以为,她定然也不会让他们的孩子生下来。
叶蓁蓁眨眨眼睛不说话。
“皇上,再不洗漱,水该凉了。”她看了看旁边侍女一直端着水候在那儿,当即转换话题道。
“嗯。”萧炼瞧了瞧侍女,起身伸展双臂,“先替朕更衣。”
侍女闻言,放下手中水盆,准备过来伺候……
萧炼拒绝,“别碰朕。”
他看向叶蓁蓁,眼神饱含期待,“阿娆,你来……”
叶蓁蓁:……
即使过去了几年,再次见到这冷酷帝王,她对他,依然有着发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好。”她轻声答着,强迫自己,看似从容地向他走去。
只有她自己知道,随着慢慢靠近,自己双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一般,手也有些微微地抖,连抬手都难,脑中更是被吓得短了路,嗡嗡嗡的。
她强迫自己,控制略微发抖的手,去帮他解腰间的腰封,解衣襟上的系扣……
鼻腔再次如此近距离闻到久违的熟悉幽香,萧炼只感觉浑身熨帖无比。
他忍不住闭眼深嗅了几口。
伸展的双臂,也恨不得立马收拢,将面前这副朝思暮想的娇软身躯,搂入怀中,紧紧压向自己胸膛……
有生之年,能再见她一面,已经值了。
若是能选择自己的死法,他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死在她身上,死在她怀里。
但是,他生生忍住了。
好不容易重逢,他不敢再吓到她。
“陛下,是否要传膳?”恰在此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叶蓁蓁瞅准时机,快速躲到一边,为他取下龙袍。
看出她的拒绝躲闪,萧炼苦笑一声,“传吧。”
折腾一天,不说他自己,怕是两个小家伙也该饿了。
“是。”
不一会儿,萧炼洗漱完,换好衣衫,膳食便陆陆续续呈了上来。
虽比不得皇宫平日里那么奢侈,却也有好几样,还贴心地上了一壶酒。
此时,外头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
在这郊外的深夜,并不显得突兀,却也清晰。
叶蓁蓁尖着耳朵,听了又听,确认听到的是几声同样的鸟鸣之后。
她不慌不忙地拿起正温在小炉子上的酒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皇上要不要喝杯酒,压压惊?”她不急不缓地道。
“好。”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在她这儿,他现在仿似毫不设防。
那时她逃走,他们闹得很不愉快,几乎是你死我活的地步。
她以为,再次见面,他指不定要如何惩罚她,折磨她。
可他今日,却格外温柔。
几乎可以说是对她百依百顺,弄得叶蓁蓁反倒很有些不自在起来
……
夜鹰简单用了点膳食,在门外守夜。
连日的奔波打斗,其实他也早已相当疲累,但责任让他丝毫不敢松懈。
哪怕明知是一场必死无疑的逃亡,他也无从选择。
从七岁那年,在街上乞讨,被人打得半死,被那时还是二皇子的萧炼捡回府,并精心培养开始,他便发誓,此生,只效忠于他,誓死为他效命。
他在萧炼在,萧炼亡,他亡。
只是……
他左右瞧了瞧,趁无人注意,从怀中掏出一方素色布帛,细看,那是一件女子穿的肚兜,细细的丝带,薄薄纯白的布料,上面正中央,绣了两只翠绿的鸟儿……
那是他们首次同床共枕。
他扯开她外衫,看到包裹她丰盈的这抹布料时,他调侃她,“小姑娘不知羞,竟然偷穿鸳鸯肚兜。”
那小女子果然如他所料般,当即红透脸颊,将头深埋入他胸膛,嗡嗡声辩解,“大人,那不是鸳鸯……,那是两只鹦鹉,小方和小圆啊。”
后来,他将那块布料收入怀中不肯还她,说是不在身边时留个念想。
他还记得她羞恼得如同一只抓狂的小猫那般,两只小手直往他胸膛袭击,想要抢夺回去……
想起那难得少有的惬意时刻,面容刚毅的男人,面色柔和了许多,唇角微微上扬,“来人。”
夜鹰喊了一名属下过来,又拿了纸笔,匆匆写下数行字,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和一个精致小盒,连带那方素色肚兜,包裹好后,塞到那名属下手中,“替我回一趟府。”
属下看向他,面露不解。
“记住,你之后的任务,便是保护好她。
这里,你不用再回来了。”
他语气悲壮。
几乎已成定局之事,他自己现在是绝对不能离开的。
但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他派个信任的手下回去料理未尽事宜,相信皇上必不会怪罪的。
忠诚的属下单膝下跪,哽咽道:“是,属下告辞。大人万万保重自己。”
夜鹰转身挥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