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皇帝一直立志于做个千古名君,比较爱惜羽毛,在乎驾崩以后的盖棺定论。
杀了清官,不是一个明君应该做的事。
鲁存斋家里是有名的大士绅,占据了大量的田产,不缺银子,又一直想要进入内阁做宰辅,从来没有贪污过一厘银子。
另外,鲁存斋女儿的身份是王妃,也算是外戚的一员了,更不可能擅自杀了他。
永康皇帝拿他都没有办法,偏偏鲁存斋的脾气又臭又硬,谁都没有办法了。
范进丢掉乌纱帽,似乎是板上钉钉的。
“笃笃——”
范进驾着驴车回到了家里,没有回家,转身走向了隔壁的王府,站在王府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很多步,最后咬着牙敲响了王府的东门。
一名太监打开了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范进,当场就意外了。
不是意外不认识范进。
恰恰相反,鲁王妃这段时间给范进送东西,全都是这名太监带人送过去。
太监很意外范进居然过来拜访了。
意外的同时,又出现了不少的紧张。
王府里大大小小的太监、下人、丫鬟,全都被鲁王妃撤换了一大半,换成了亲自招进来的人。
值得信任。
太监担心范进过来拜访,影响了鲁王妃的名声,后退了两步问道:“范郎中过来有什么事。”
范进看到太监后退了两步,明白他的意思,不欢迎过来拜访。
鲁王妃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小王爷又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傻子,瘫痪在床上动都不能动。
范进过来拜访,曾经又和鲁王妃的关系不一般,很容易传出去风言风语。
不过,如果不是为了新政变法能够顺利推行,范进也不想过来拜访。
范进心里虽然很渴望再次见到鲁王妃,却不想因为心里的欲望,导致丢了乌纱帽,又丢了脑袋。
任何人与皇室宗亲传出去风言风语,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范进没有走进去:“这次过来的着急,本官考虑不周了,稍等片刻,叫来另一位官员一起过去拜访鲁小姐……嗯……鲁王妃。”
话说一半,范进差点说错了话,把称呼改成了鲁王妃。
太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想无论喊了谁,都没有足够的理由过去拜访鲁王妃。
除非是宝庆郡主。
偏偏宝庆郡主只能待在尼姑庵甘露寺里,没有永康皇帝的命令,不能轻易踏出尼姑庵半步。
唯一能够自由出入的时间,便是隔三差五前往后宫陪太皇太后说话,顺便做两道红楼美食哄老人家开心。
范进叫来了宅子里的金奴,安排去了一趟河道衙门,找到了正在监视商人的秦红玉。
秦红玉得知了消息,虽然不知道范进叫她过去有什么事,还是骑着黑色骏马赶了过去。
等到秦红玉来到范家的宅子门口,看到范进站在王府的大门口,瞬间明白了。
“你在鲁存斋那里吃了闭门羹?”
秦红玉风尘仆仆的下了马,伸出袖子擦了一下脑门上的香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金牛湖的风水,可以说是鲁存斋最后的指望了,估计你只能来找鲁王妃说情了。”
范进看到秦红玉风尘仆仆的样子,心里出现了几分愧疚:“主管河道的人应该是本官,倒是让你整天忙前忙后的到处奔波了。”
秦红玉性格直爽,不是矫情的人,摇着摇坠马髻说道:“这句话就不用说了,解决河道的干涸要紧,走吧,咱们一起去拜访鲁王妃。”
太监看到秦红玉来了,暗暗佩服范进的聪明才智,居然真的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险些把秦红玉给忘了。
金陵里除了宝庆郡主以外,能够陪着范进一起进去拜访,不会引起风言风语的人。
只有秦红玉了。
虽说很多官员对于秦红玉当官,一个女人做官感到了不满,同时又没有能力改变。
土司如果没有儿子,安排女儿做官是正常情况。
官员们再是不满,却不得不承认,很佩服秦红玉做事直爽公正的性格。
只要秦红玉在场,范进肯定不会对鲁王妃做出任何不轨的行为,也就不会传出去任何风言风语了。
范进走进了东门,顺着回廊,一直朝着鲁王妃和小王爷居住的探春园走去。
故地重游。
范进以前没少在探春园里陪着靖王下围棋,心里突然冒出了颇多感慨:“物是人非,谁能想到,一位王爷居然也有丢掉宅子的一天。”
不用太监带路,范进都能找到东厢房在哪里,甚至比起王府里的很多下人还要熟悉。
范进走向了宽敞的东厢房,迈入门槛,看到了熟悉的正厅,玉壶春瓶、漆彩六扇屏风等陈设,依旧是像过去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正厅的两侧分别有天偏厅,一侧是两名贴身丫鬟居住,另外一侧是鲁王妃和小王爷居住。
老王爷死了,按理来说小王爷应该继承爵位了。
小王爷瘫痪在床上一动都不动,无法完成继承爵位的祭典。
一直到现在,只能称呼一句小王爷。
范进站在偏厅门口,心情突然忐忑了起来,变得很紧张,心脏‘怦怦’乱跳。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鲁王妃,自从高中了状元以后一直思念到今天。
终于能够见到鲁王妃了。
范进又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说些什么,如何打招呼。
小王爷躺在红木床榻上,旁边还有一张小床,应该是鲁王妃平时睡觉的地方。
看来两人还没有同床。
范进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即便他和鲁王妃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你来了。”
鲁王妃很像是一个贤惠的娘子,手里拿着热毛巾,正在帮着小王爷擦上身。
只是擦了上身,鲁王妃便把热毛巾交给了旁边的丫鬟,交给丫鬟来擦剩下的部位。
鲁王妃站了起来,不是因为范进过来了,没有继续擦拭身体。
只是帮着小王爷擦拭上身,做到了一名娘子应该做的本分,又不用违背心里的抵触。
范进看着鲁王妃的头发盘了起来,从少女的灵蛇髻,变成了嫁作他人妇的芙蓉髻。
他心里纵是有千言万语。
最终只说了一个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