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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许多人来说,昨晚是一个不眠之夜。

只不过有些人是因为恐惧、愤怒,比如关进大牢,隔着粗粗的栅栏相望的黄二毛和张深,污言秽语不断,相互谩骂,直到他们曾经的同僚看不下去了才过来劝阻。

还有些人则是因为过于兴奋,最兴奋的莫过于杨瑾。

原本严知府给了他三天的限期,结果他只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就将逃跑的张深、买凶杀人的黄二毛,以及悍匪一只耳等人捉拿归案,还收缴了三千两银子,这种效率简直惊人!

“区区一个典史,岂是我杨瑾的志向!”他在肚子里打了一晚上的腹稿,第二天一大早就兴冲冲的赶往府衙,想要向严知府报喜。

另一方面,黄二毛所犯之罪过大,有可能牵扯颇多,他也不敢擅审,只有请知府大人定夺。

“杨大人,不好意思,昨晚严知府忙于公务,直到四更天才歇下。”想不到内堂守门的亲卫给他泼了盆冷水,笑着解释道,“大人传下令来,中午之前不许打搅,还请杨大人见谅!”

“忙于公务?”杨瑾在心中嗤之以鼻,严知府的行事做派他还不了解,“多半是与姨太太讨论公务吧。”

“能否劳烦通知一声,就说下官杨某有大事禀告。”杨瑾还不死心,继续坚持道。

“杨大人,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我们可不想挨顿板子。”亲卫虽然带着笑,语气却是极为坚决,“只要知府大人起身,我就立刻禀告,如何?”

杨瑾无奈的转过身去,满肚子的欢喜少了一大半,但他毕竟是卑官,如何敢直闯府衙内堂,待在这里也无事无补,只得悻悻的回到了前厅,静坐等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等的百无聊赖之际,后堂的角门突然打开了,在亲卫的迎接之下,有个人影闪了进去,直入严知府的书房。

而此时的严知府得报之后,也立即起身,梳洗完毕、穿戴整齐,几乎与那人前后脚到达了书房,可见其对来人的尊重。

“先生,好久没来指教了!请喝茶!”严知府呵呵一笑,神态温和,全无官威。

“严大人太客气了。”那人笑着啜了一口香茶,似乎是不经意的说道,“大人日理万机,诸事繁杂,怎么轻易搅扰?”

严知府心中一惊,听出此人话中有话,好像是玩笑,其实是在抱怨。

“先生说笑了,只要先生光临,天大的事情本官也会放下。”此人对严知府极为重要,他也不得不试探一下哪里出了问题。

“听说大人与拥翠山庄的李观鱼庄主最近来往甚密,还遣人查封了一个水坞,据说收获颇丰,是不是应该提前恭喜大人加官晋爵啊?”

那人倒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点明了自己的来意,“这件事如此重大,严大人事先也没有打个招呼,看来是想要另攀高枝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应隐隐带着些怒意了,即使他控制的很好。

“这个,这个,实在是本官疏忽了!”严知府有些尴尬,他确实存着一个念头,那就是给李观鱼一个人情,自己多一门外援,还能立功,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先生与拥翠山庄也常有往来,并未听说有何龃龉?”

那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试探,而是又喝了两口茶,随口问道:“最近送来的回春丹是否好用啊?”

“好用,好用!”说到回春丹,严知府的脸上顿时有了光彩,捻须微笑道,“不仅能够重振雄风,而且每日的精力旺盛,处理公务都比原先快了许多。”

这也是最近严知府起的晚一些的原因,自家的姨太太风情万种,自己又有神药之助,哪里能够把持得住。

“那就好!”那人又喝了一口茶,仰天看着房梁,淡然说道,“朝中的辅相大人近日有信来,说是严大人是个能吏,但性子急,似乎办事有些太过操切了。”

这句话说出来,声音不高,对于严知府来说,却像是响了一个炸雷般,端着茶杯的手也不禁哆嗦了几下。

此时严知府才意识到,他看似随意的这两句话,就是想要自己清楚,无论在公在私,闺房床帏之事还是升迁的机会,都离不开他。

这其实已经相当于某种警告!辅相信里是不是这么说的,根本不重要,但若是惹恼了眼前这人,自己的前途可是大大的糟糕了。

他站起身来,亲手持壶、斟茶,满脸笑容的递了过去,说道:“先生勿怪,此事确是愚兄的疏忽,下面人办事孟浪。只要先生一句话,愚兄自当改弦更张!”

那人也是一笑,严知府能爬上高位,果然绝非等闲,端的是能屈能伸、见风使舵,不但将责任推给了下面,就连称呼也从“本官”改成了“愚兄”,意图拉近两人的关系。

“大人请坐,在下并无责备之意,只是有些想法与大人探讨而已。”既然严知府服了软,他也就不为己甚了,掏出了黄二毛私下记录的那页纸,递了过去。

严知府展开一看,脸色就是一变,随即说道:“这些都是荒诞之言,不值一提。”

那人哈哈一笑,取过那页纸,随手就撕掉了,说道:“我当然相信大人,但是人言可畏,还是谨慎些好!”

“至于水坞一事,我的想法还是息事宁人的好!”那人淡淡的说道,看到严知府有些难看的脸色,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

“金陵、姑苏两地,都是朝廷赋税重大,牵扯到江南半壁的稳定,若是你们之间相互攻讦,即便你赢了,也会给天子留下一个‘内部争斗’的印象,于你不利。”

“金陵府的刘瘸子,本就有些军务的经验,治理民政并非所长,再说又是京师人氏,若是将其调回兵部任用,也是好事吧。”

“而他所遗知府一职,自然要找一位德才兼备、勤政爱民的官员来接任,严知府你觉得谁合适啊?”

他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居然能够给身为知府的官员画饼,随意调遣一方大员,而严知府闻言竟然毫不怀疑,喜不自胜。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愚兄全听先生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