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是死不足惜,但林氏必定不会就此罢手,”
“除去奴婢,打草惊蛇不说,更有甚者,林氏亦会再次派了人来,府中下人众多,届时底细不明,”
“可奴婢不同,在夫人身边伺候,知根知底,尽可听夫人安排,又不会打草惊蛇。”
竹儿此番言语,已力所能及的委婉,
但再委婉,也是明明白白告诉了顾晚虞,
她不怕死,但她死了,再来谋害的可就不知是哪个了,还不如派她去做内应迷惑林氏。
顾晚虞闭眼假寐听完,忽得扯开嘴角笑了一声,
竹儿原本十拿九稳的心,顿时又揣揣惊起,
就在她以为言语冒犯惹顾晚虞不喜时,顾晚虞开口了,
“有几分道理。”
简单一句,瞬间就让竹儿暗暗松了一口气,顿时又是垂头表忠心,
“奴婢悔不当初,实在愧对夫人,夫人放心,日后奴婢定然不会再犯,必把夫人、不、主子您的话,当做金科玉律,死而后已,在所不惜……”
顾晚虞微微一抬手,制止住了竹儿的话,
她不耐烦听这些,
况且竹儿是不是真的对她忠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竹儿已经无路可走了不是吗?在意的家人已经被林氏下了手,
明面上又已经暴露,府里上下如今都已经知晓她是林氏的眼线,
若不投靠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种情况下,由不得她不忠心。
“好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也不必再多言,到底如何,只看日后吧!”
“是是是,多谢主子开恩,主子仁心,奴婢无以为报,唯有做好差事,死而后已。”
竹儿又重重叩了个头,抬首又犹犹豫豫低声道:
“奴婢,还有一事想求夫人。”
“哦?”顾晚虞扫了她一眼,
“奴婢家人已遇害,奴婢,还想去亲眼瞧瞧,为他们立个碑。”
“自然,你一片孝心,合该如此。”顾晚虞随意挥了挥手,
她也知晓,竹儿是还想要去最后确认一下,
不过本就是事实,再多打探,也是如此,她当然不会再拦着,
叫来小环进来伺候,便让竹儿自行出府去了。
竹儿顾不上其他,匆匆出了府,直奔她知晓的林氏那几个庄子而去,
方才给顾晚虞回话时,慌张之下,身上出了许多的汗,
如今被冷风一吹,里面的中衣带着寒气黏在了身上,衬得愈发冷了,
她却一步未停,急切的想去看一个结果,
一个明明已经想到,却不亲自看上一眼,不甘心的结果。
林氏大家世族出身,光是陪嫁庄子,就有三五个,
可离京中最近,且后面挨着山的,仅仅只有那一个,
是以竹儿避着人,悄悄出了城就直直奔那庄子而去。
抖着身子,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寻摸了两圈,
终于从一僻静的山石拐角处的旮旯角里,
找到了顾留福故意让人留下的,带有血迹的衣角,以及一截断臂,
望着那熟悉的衣料和断臂上明显的红痣,
竹儿再也撑不住,扑上前痛哭出声,“爹!”
听到这一声哭喊,后面悄悄跟来,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顾留福,瞬间瞪大了双眼,忍不住捂住了嘴。
也由不得他不惊讶,本以为是她叔父,结果上来喊声爹,
这论谁,谁不能不受到惊吓。
顾留福敏锐的发觉,其中定有隐秘,顿时把身子藏好,仔细注意竹儿的声响,
在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他也渐渐拼凑出了此事的真相,
原来这位刘管事其实并不是竹儿的叔父,而是她亲生父亲,
刘管事是林家的家生子,
什么是家生子?
当奴才,嫁奴才,生奴才,这就是家生子,
这刘父当时与发妻恩爱非常,又是做管事的,家里也有些余产,
可父妻俩身子都不太好,一直没有孩子,求医问药不知多少,
好不容易得了竹儿这一女,自然对竹儿千般宠爱,
为了避免竹儿长大要进林府做奴婢伺候人,
在竹儿她娘悄悄生下她后,
这位刘管事直接托了一旧年在外结识的良籍好友,
把竹儿给名义上过继了过去,本以为这样便可避免竹儿为奴为婢,
结果谁也没承想,那好友出门跑生意时遇了匪乱,一家竟死了个干净,
留下竹儿只能再回到他夫妇身边,
这样来看,不过转了一手,对外借口抱养的友人的孩子,本也没什么,
林家家大业大,也不会盯着一个孩子不放,非要她来伺候。
可坏事就坏事在,林氏突然被景泰帝赐婚给了宋京章,
进了皇家,为保万一,被人提前埋了钉子,同时也是林氏谨慎,
把底下要陪嫁的奴才家世都细细查了一遍,带走的全是林家的家生子,
这时刘父的心思就活泛开了,
这毕竟是皇家啊,就算不求能做个主子,享受荣华富贵,
但如果能做个得脸的奴才,日后出去,也能得一门好亲事不是,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刘父左思右想下,就活动开了,上下打点要把竹儿塞到主子跟前去,
不过到底是能干出为了不继续做家生子,把闺女给过继出去的人才,
人想的是一举到位,借着林氏这边底下的关系,
直接花了大量家财,依旧隐瞒着二人真正的关系,把竹儿塞到宋京章跟前去了,
竹儿听了她爹的话,本是抱着做主子的想法去的,
结果宋京章身边也不缺人伺候,直接给弄到了新得的庄子上做事,
见此,父女二人也歇了心思,
事已至此,就本本分分做事吧。
然后后面又机缘巧合,入了赵有正的眼,被带来伺候顾晚虞。
父女俩也是谨慎的,甭管人前还是人后,都没让旁人发现二人的真实关系,
一直隐瞒到了现在,随着竹儿一声“爹”才道破其中真相。
顾留福暗暗听完,也是刷新了自己这十多年的认知,
合着还能这样啊?
不是,图啥啊,这兜了一大圈子,也没能更改什么啊!
一脸无言的看着竹儿哭完,伤心欲绝的做亲父做了衣冠冢,
才打道回府,麻溜儿的去跟顾晚虞禀报了。
另一边,
宋京章安排好一切,就仿若平常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