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爷相识这般久,我最心喜的日子,却是爷受伤那几日……”
顾晚虞没有再继续说方才那个话题,
毕竟有关于她在宋京章心中的印象,
说一千道一万,恐怕都无法让他改观,
没准反而会因此让他更觉自己城府深,起到相反的效果,
不如拉着他说些旁的,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
自已体会,反而会更有助于扭转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毕竟人性本就如此,任旁人说的再天花乱坠,却还是更相信自己看到的、体会到的、甚至猜测的,
对于宋京章这样多疑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果不其然,方才还不停喊着让她莫要多言的宋京章,不再开口了,
“那几日是我离得爷最近的时候,”
顾晚虞睁开双眼,目光逐渐幽深,仿佛在回忆着那几日的情形,
“从前虽也能时常看到爷,与爷同榻而眠,可我却一直觉得,爷与我之间相距甚远,”
“那几日,谁都不知晓爷在哪儿,就连那位王妃也不知晓,只有我在那样的时刻,还能被告知,贴身伺候爷,”
“每每想起,或许爷对我有那么一分的信重,便欣喜不已。”
好不容易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
顾晚虞停下,喘了口气,稍微歇了歇,又继续道:
“我时常在想,若是姐姐没出事便好了,若是我不是扬州瘦马出身就好了,若是,”她顿了一下,
又继续道:“若是能早点遇见爷,就好了!”
宋京章猛的抬眸,视线与她相接,
那双不知何时就已经牢牢印在心间的黑眸中,
仿佛闪烁着一簇簇火焰,映照着满是他的倒影,
“怦怦怦……”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咳,爷……”
宋京章心生触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可却突然愣住,
因为那只从方才起便紧紧勾住他手指的柔夷,猛然间无力垂了下去。
他难以置信的快速扭过头,
就看到顾晚虞面色祥和,紧紧闭着双眼,安详的躺在一侧,
仿佛已经、已经……
手指微颤,试探性的放到了她鼻尖下,
还好,还来得及。
恰在此时,叩门声响起,
“叩叩叩!”
“爷,王御医请来了。”
“进来。”
宫中争斗不息,再加上贤妃身子不好,御医的重要性自然不必言说,
是以他早早就收买好了御医,
作为他贴身太监总管的赵有正自然也知晓,
听闻宋京章下令传御医,自然就去找了这个自己人。
“微臣参见雍王……”
“免了,”王御医行礼动作刚行至一半,便被宋京章打断,“快来给她瞧瞧。”
“是。”
王御医在宫中行走多年,自然练就一双好眼力,
自从跟着赵有正一路出了宫,他就知晓恐怕是有什么隐秘之事,
进了这府里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如今看到要看诊的是女子,还与自己主子这般亲昵,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此时又见宋京章催促,便忙上前,利落打开药箱,开始把脉。
“心脾不足,肝气旺盛,气血两亏,郁结于心……”
王御医掉了半天书袋,
听的宋京章眉头愈发紧锁,最终实在忍不住一摆手,
“好了,你只说可能救治?”
王御医捋着半白的胡子,“虽救治困难,却不是没有法子。”
宋京章握紧的拳瞬间松了松,
就连跟在后面等候的小环、赵有正二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微臣先施以金针,再佐以汤药,可令这位贵人醒转,不过还需……”
王御医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过他胡子半白,老头一个,也无须忌讳男女大防,
宋京章直接摆了摆手,“王御医请便。”
随后又吩咐小环侍候在侧,协助一二后,便带着赵有正去了外间,静静等候。
这边王御医开始施针救治,
赵有正也忙禀报自己之前悄悄把府里遣散出去的下人送去庄子上的事,
“……奴才是想着,这些人到底本就是庄子上过来的,个个机警又本分,与其再放任要别处,给爷和夫人惹了麻烦,不如还放到庄子上,”
“不过奴才谨记着爷的吩咐,都是悄悄做的,没敢让夫人发觉,就连徐令那小子也是不知情的。”
宋京章摩挲着扳指,点点头,“做的不错,”
本来想要发火质问的念头,也散了,又吩咐道:
“把人带回来吧,好好打扫收拾一番,待她醒了,看到,想来也欢喜。”
“嗻!”赵有正躬身退下,出去办事,
出了房门,不由用袖口抹了把汗,
方才他一进府,看到府里这般败落之景,心就咯噔一声,
尤其听到爷让传御医时,便更觉不好,
他猜的没错,这位主子在爷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
多亏他留了个后手,若不然待爷回过神,定会问责,
虽说是爷下令让断了这府里的供给,但这位顾主子若真就此出了什么事,
爷不会认为是自己命令下的错,定会把此事迁怒到他的头上,
毕竟,这天底下可没下错令的主子,只有不会做事的奴才。
赵有正为自己当初的机敏,狠狠赞叹自夸了一番,
随后便麻利的去让人传那些下人过来了。
房内外间,
宋京章还在踱步等着,
虽然王御医说的信誓旦旦,
但只看顾晚虞那苍白的脸色,还是让他忧心不已,
心中总想着,若是万一没救治回来,那……
不,不会的!
正在不停摩挲着手上扳指,左右踱步时,
不期然一个偏头,余光却看到桌上书本间,夹着一封信笺,
露出的一角,隐隐能看到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爷亲启”三个字,
宋京章心生疑惑,几步上前,把这信笺抽了出来,
虽不认得这是否是顾晚虞的字迹,但他能肯定,这必是她写给自己的,
怎么不找人送去?还是……?
宋京章有了不好的预感,快速拆开信封,
爷亲启:
展信安,见字如晤,
爷看到这封信时,想必妾已经故去了。
不必为妾伤悲,这或许就是妾最终的宿命,
初见爷时,便是妾困顿于陆府,十分渴求能遇到贵人,能带妾脱离陆府,前往盛京,
此后多日,每每想起那夜,总会心怀感念,
能遇到爷,是妾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