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此脉,时弦时浮,又加气机涣散,精气外溢……实为为情致病。”
吴医女闭目搭在顾晚虞的手腕处,细细说着。
小环、翠玉几人听不懂,只能干着急,
“那该怎么啊吴医女?”
“却也无妨,待我施针,夫人便能醒来,再开服药给夫人服下,调养一番便可。”
吴医女睁开双目,熟练的从药匣中取出银针,
小环几人一听有解,便也不再着急。
吴医女下手飞快,几针下去,
顾晚虞便幽幽转醒,
“主子您醒啦!”
“主子您可还感觉难受?”
“夫人醒了便好,可吓坏奴婢等了。”
……
“怎么都围在这儿?这是怎么了?”
翠玉忙把方才发生的一切解释了遍,
顾晚虞听完,微微点头,
“多谢吴医女费心了。”
“不敢不敢,皆是民女分内之事罢了,还请夫人安歇片刻,民女这便下去开药。”
“有劳了。”
果儿也跟着下去打下手,兼去煎药。
瞧着她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顾晚虞转头看向翠玉,拉了拉她的手,“你先回去歇着吧,”
“好好歇一歇,这边也用不上你。”
翠玉惦记着她的身子,本不想回去,
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雍王的宅子,听闻还时常过来的,
担心给她惹麻烦,便又松了口,
“是,那主子您好好修养身子,奴婢先行告退。”
又和小环交代了两句,才转身离去。
顾晚虞目送她离开,才摆摆手,让小环、竹儿二人退下,
待室内只剩她一人后,
解下腰间的玉佩,放于枕边,贴着脸颊,闭目睡去,
梦中,一如既往是姐姐往日的音容笑貌,
可与素日不同的是,
这次梦境的最后,姐姐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温柔的说:
“小虞,姐姐都看到了。”
“小虞真的很厉害,姐姐很高兴,日后小虞要好好生活,为你自己,”
“姐姐一直都为你祝福,希望你平安喜乐!”
说完,便笑着转身离去,
离她越来越远,
她忍不住上前,从走到跑,直直追去,
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
她急得直哭,边哭边喊,可姐姐却不曾回头……
“姐姐!”
顾晚虞从梦中惊醒,恍然发现自己已是满脸泪痕,
捧起枕边玉佩,她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大仇得报,永安侯府上下、詹事府少詹事周郁、陆家、都被根除,
对着姐姐的玉佩大哭一场过后,顾晚虞整个人显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一股空落落的空虚,取代以往的焦躁,席卷全身,
这些年明里暗里忍受的屈辱、午夜梦回间看到姐姐故去身影后的咬牙痛哭,为报仇仔细谋划、殚精竭虑后却发现还需暂时隐忍蛰伏的恼火焦虑,
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她濒临奔溃的身心,
可以说若不是“为姐姐报仇”这个目标一直在吊着,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如今继续活着的意义已经完成,身边的一切都再也让她提不起精神,
她只想尽快完成自己不值一提的有限生命,好下去和姐姐团聚,
小环几个贴身伺候的,很快就发现她们主子,不似以往的平和温柔,
愈发面无表情,对任何事、甚至是爷,也不再上心,
就连仅仅是偶尔过来一趟的宋京章,也发现了不对,
如果说往日这个外室最是乖巧懂事,如今就宛如行尸走肉般的在应付他,
不问话,她就不开口,神色永远是毫无波澜的平静,
哪怕面对他发怒,冷声斥责,也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态度,
唯独在床上更加歇斯底里,透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或许该欣喜的,
当初留下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在床上足够放的开,
让他体会欢愉的同时,能够暂时避开朝堂和后院间夹杂着的纷争、利益交换,
又一次情事过后,顾晚虞翻了个身,闭眼任凭意识沉沦,
宋京章看着她,垂在一侧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
他没有必要管这件事的。
她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或许有些不同,但终归仅仅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罢了,
他是大胤尊贵的雍王殿下,未来或许能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此生只要他想,便能拥有数不清的女人,
他没有必要,也无须在意一个女人的反常,
宋京章松开手指,躺平身子,闭上双目,
听着耳边平稳匀称的呼吸声,想要入睡,
可素日从未在意过的呼吸声,如今却如一团沾了水的棉花般堵在胸口,一下又一下的挤压着他的心跳……
“你”宋京章猛然睁开双眼,
可说了一个字就停住了,
他发现身边这个女人已经睡着了。
胸口那团棉花无端端烧了起来,
宋京章胸口起伏了两下,翻身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
顾晚虞睁开双眼,便是一如既往的场景——
身侧早已凉透的被褥,和等候在侧,捧着水盆手巾的小环等人。
小环瞧着铜镜中映照出的她的脸色,一边梳发,一边小心道:
“夫人,爷今早走时,瞧着面色有些不大好。”
“嗯。”顾晚虞淡淡应了一声,
抬手挥退想给自己戴耳坠首饰的小环,
转身到了窗边软榻处,斜躺着瞧外面的天。
小环咬了咬唇,肉眼可见的着急,
果儿和竹儿对视一眼,也纷纷垂下头去。
顾晚虞只作不见,对着明媚的阳光发呆。
又是如这几日般,除了用膳更衣,便是坐着赏景,
小环几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宽慰,
小环只能叫来顾留福,让他去那处小宅子喊翠玉几人帮忙出主意。
宫内,
下朝后,又被叫去宣政殿和景泰帝细聊了下南方赈灾的章程,
宋京章这才回了皇子所,
一回去便钻进的书房,整理归到户部的各地灾情的册子,
预备明日在朝会上拿出个详细章程。
这一整理,便不知不觉到了华灯初上,
赵有正悄声进来,换了盏热茶,
又小心看了眼,低声询问:
“爷,时辰不早了,您看今日是去何处歇息?奴才好叫人预备上。”
宋京章手中的笔一顿,本欲一个“去”字打发了,
忽得却又想起顾晚虞最近那反常的举动,到嘴边的话一转,换成了——“去净水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