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霏笑笑，并未有何不满：“下官翰林院侍讲谢霏，见过薛老将军。”
“哼，翰林院侍讲，还是一个女娃子，却做工部的差事，工部真的是没人了！”
薛老将军年过花甲，多年守在黾州枕戈待旦，华发早生，不屑地瞥一眼谢霏，转身上马带着众人进城。
黾州地处草原，即便有山也并不高，不成连绵之势，无法据守阻挡外敌侵入。
紧邻的东宛人是以游牧为主，屡屡越过边防掠夺边境百姓的牛羊和铁器，直到二十年前由械师和公输家合作制出绵延数百里的防御工事。
谢霏仔细看着几十米外的防御工事，只是一道木栅栏，但是木栅栏外东宛那一方，却布置一层层的防御。
一旦有敌人进入防御区，机关立刻启动，下面埋设的弓箭、弩机、插枪、铁蒺藜，会由以弱到强的顺序，拦截绞杀敌人。
这样的防御让东宛人十余年不敢靠近黾州边境。
直到六年前东宛遇到前所未有的旱灾，草原上的草不足以喂饱牛羊，百姓饿殍遍野，有些人便铤而走险，想进入大潜求一条生路。
许多人倒在防御之外，可也有人居然幸运地越过损坏的防御，掠夺了毫无防范的大潜百姓的牛羊和物资。
有了前面尝到甜头的，在生存边缘求生的东宛人，便前赴后继地一次次冲击防御，让镇守在东境的兵士疲于应付。
若论御马和凶残，大潜的百姓甚至将领，都稍逊一筹，以致这些年黾州和附近的百姓不断遭到过境的东宛人残杀掠夺，虽然偶尔会取得一些胜利，也无法弥补百姓的损失。
修缮这些防御是最以逸待劳的办法。
谢霏集中精力在木栅栏下，很快所有机关的结构便出现在虚空中，只是这些机关是联动的，非常精巧不能差之毫厘，损坏的地方因为各不相同，修缮的方式也不相同。
谢霏一边看，一边用笔绘出图纸，每一处做好标记，但是距离防御有几十米，谢霏明显需要消耗更多精力，不过半个时辰，她已经面色苍白，不停流下细汗。
谢霏身边的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见她面色有异十分疲惫的样子，江渚伸手扶住她：“如果很累便歇一歇，不可勉强。”
谢霏摇摇头：“这只是其中一小段，根据地势机关也有变化，越快绘出图纸，晚一些惊动东宛人，能多抢出一点时间。”
靠近木栅栏首先会有危险，再者也是避免被东宛流匪发现，若知道是准备修缮防御，一定会尽全力阻挠。
众人既心疼又无奈，只能让谢霏坐下来绘图，随时抬着她移动位置。
一张张详尽的图纸不断绘出来，两个时辰后，也不过恢复了几百米破损防御的样貌。
谢霏已经筋疲力竭，回到城中的将军府，被月娘搀着进了院子，倒头便睡过去。
星移拿到图纸便带领匠工们制作机关，其中用到的弩箭铁蒺藜送到兵器府加紧打造。
薛老将军对谢霏的印象完全转变，连连称赞谢太傅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
夜里谢霏醒来时，月娘松了一口气，急忙端来热粥，谢霏匆忙吃了，出去看那些图纸。
江渚和孟臣陆渊亭也都没休息，将图纸排序临摹录入卷宗，将来这些摹本图纸，会成为修缮防御的主要依据。
见谢霏过来，三人都起身迎过来。
“出来做什么？你该多歇息才是。”江渚伸手扶谢霏坐下。
“无妨。”谢霏检查那些图纸，看了绘出的距离，蹙眉摇头：“太慢了，还得想个法子。”
江渚虽然不知谢霏今世为何有这个能力，但是能看出谢霏做这件事的时候需要付出极大的精力，而且过后并不记得当时的记忆。
“慢慢来，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江渚将月娘递来的一盏茶放在谢霏手边。
“静雪，江大人说得不错，制作机关打造暗藏的兵器也需要时间，而且你绘图的速度已经是极快了。”
孟臣并无虚言，看见谢霏以极快的速度，一面抬头看着那些木栅栏，并未查看到地下埋设的兵器，一面手下不停看也不看地绘图，他觉得谢霏如有神助。
而且薛老将军本来是不信的，让人按照图纸去防御处比对丈量，所有的尺寸不差分毫。
“还是不够，若是快也要八九个月，若是遇到阻碍，需一年才能绘完图纸……”
谢霏看着图纸低声说道。
“这样大的工事，一年绘出图纸已经是神速，不要太勉强自己。”陆渊亭在旁边补了一句。
江渚斜了陆渊亭一眼，若不是皇帝莫名其妙把陆渊亭放进名录，他绝不会允许陆渊亭靠近谢霏。
谢霏没再说话，研究着那些图纸，做一些记录。
第二日谢霏接着绘图，不过这一次，谢霏绘图速度比昨日快了近一倍：相同的地方与之前的图按照号码归类省略，不必重新描绘。
只是这样要求尺寸精准，每绘完一张，会有工部负责堪舆的官员，亲自比对测量，务必保证万无一失。
同样的两个时辰，绘了将近两里的防御工事。
谢霏又再坚持不下去时，回去休息，一睡就是大半天。
草原的春风极大，每日风吹日晒，就算做了防护，谢霏白皙的皮肤也变成了小麦色，自己觉得没什么，还拿这个取笑，江渚却看得心疼。
这已经是第七日，最初绘图的地方，毁坏的机关已经做好，兵器也都打造完毕，星移与工部官员带着匠工，一同安装衔接新的防御。
今日谢霏没去绘图，而是来看新防御的测试。
星移指挥匠工们把旧的防御拆下，装好新的，安装机关时，谢霏亲自在旁边指点。
这一处安装好，兵士将用投石器投了一只野鸡到对面第一层防御的地方，带着寒光的羽箭毫不留情地飞出，击穿那只野鸡。
薛老将军脸上的紧张转成了惊喜。
第二次投掷的，是仿照人形做的木偶，重量比照成年男子，这次投落在第二层防御处，可是木偶落下躺在地上，防御却没有任何反应。
薛老将军脸色骤变，扭头看向谢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