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逾薄薄的眼皮低垂下,声音好似静谧流淌的暗河,这种冷,与沈牧的流于表面的清冷不同。
沈牧被谢逾忽然的开口惊了惊,表情微变,忙低头掩住自己的神色。
对不怒自威的谢逾,沈牧是打心底里发怵。
更莫说,谢逾在梁州杀人都杀麻了,就连他主子也险些成为谢逾的刀下亡魂。
其实,如果他做阉人也能到谢逾这个地步,做不做完整的男人也没那么重要了。
沈牧不敢再质疑“不知皇后娘娘能否为草民引荐能令人断肢再生的神医。”
“若能得见神医,草民誓死孝忠皇后娘娘。”
“立誓有用吗?”顾笙一本正经的反问“当初孝忠前朝余孽时,你可有说什么肝脑涂地的孝忠誓言?”
“本宫不信立誓那一套,人心复杂多变,岂是指天发誓就可信的。”
“漂亮话留着吧,说给喜欢听的蠢人。”
“看在含嘉仓的份儿上,本宫可以把神医引荐给你。但你要有心理准备,断肢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长出来的,难不成还要本宫长长久久的等着?”
“本宫耐性甚差,若惹得本宫实在烦躁,你就去死吧。”
沈牧忙道“一旦草民确定神医确有妙手回春之能,草民就绝不含糊。”
“可。”顾笙淡淡道。
大不了开一瓶恢复药剂,倒出三两滴兑水,药效发挥作用,唬唬沈牧还是可以的。
只是,她还需要让人纵使相逢应不识的人皮面具。
系统出品的人皮面具,不仅能改变人的五官和气质,还能模糊对方的认知。
而今,人皮面具在谢逾手中。
“你跟谁走?”
“等神医入宫,本宫再召你。”
顾笙看向花容月貌的沈牧。
这沈牧,天生就是个祸水。
宫女打扮,她都要担心宫里的小太监起了对食心思了。
沈牧不假思索“草民……”
“嗯?”
沈牧话还没有说出口,萧砚随就冷哼出声。
谢逾不言不语,脸色却更冷了些。
沈牧心一紧,这两位凶神恶煞的,像是想撕了他似的。
在陛下和谢督主之间,他选择陛下。
毕竟,谢督主,有人是真杀。
“草民跟陛下走。”
萧砚随:……
怎么就是他了?
他不想让沈牧留在懿安宫,可也没想带回乾德宫啊。
谁让他现在一看见沈牧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谢逾那么大一个活生生的人,沈牧是瞎了看不到吗?
萧砚随狠狠的瞪了沈牧一眼。
沈牧眼波流转,悻悻的笑了笑。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选谢逾啊。
再者,他的美貌是有目共睹的,又不会给陛下丢脸。
这潋滟生姿的一笑,落在萧砚随眼里就是抛媚眼。
心一梗,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必须带走!
绝对不能留在笙笙的懿安宫。
哼,别以为他看不出来,笙笙看向沈牧时眼睛都亮了几分。
“狐狸精。”萧砚随小声嘟囔。
顾笙表示,她很赞同。
沈牧就是只狐狸精。
也不知被贬为庶民的汝阳伯是怎么敢同意让沈牧入府做西席先生的。
有汝阳伯府前车之鉴,徐家又招揽沈牧为门客,真真是看不起沈牧的魅力。
这就好比让一只狗整日守着一根骨头,不下嘴才怪。
沈牧就是那根骨头。
眼见沈牧还要继续搔首弄姿,萧砚随黑着一张脸带着沈牧匆匆离去。
见状,谢逾也欲起身告退。
顾笙适时开口“谢督主。”
谢逾重新坐定,掸了掸长袍上的褶子,侧眸看向顾笙。
这一刻,谢逾承认,他是有些紧张的。
“谢督主,伤养的如何了?”顾笙轻声道。
休养一旬,谢逾还是很瘦很瘦。
再瘦下去,恐怕就成了深秋寒冬的枯枝了。
枯树如人,太多的枯树死在了寒冬,再没能逢春。
真怕谢逾的寿元还不及原本自刎的寿元。
“尚可。”谢逾声音淡淡。
顾笙“谢督主,万事宽心。”
“好。”谢逾颔首。
谢逾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更不知该如何相处。
即便他焚掉了荷包,也无济于事。
顾笙幽幽叹息,正色问道“不知人皮面具可在?”
“我不是讨要,只是需要有人戴上面具伪装下神医。”
“那人皮面具有些奇异之处。”
“若是在的话,还得拜托谢督主安排一了鑫之人。”
谢逾点头应下“此事交由我来处理。”
是啊,梁州之行,没有顾笙送他的东西,他不见得能大难不死。
又欠了顾笙一条命。
无以为报,只能一生守好大乾。
大乾安,顾笙则安。
“劳烦谢督主了。”
尴尬尚未来得及蔓延,谢逾便起身离开了。
顾笙目送谢逾离开,许是阳光太刺眼了,她的眼睛竟有些酸涩。
谢逾,实在是太瘦了。
顾笙忍不住再一次感慨。
……
萧砚随携一美貌宫女回乾德宫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迅速的传遍了后宫的各个角落。
美貌宫女。
乾德宫。
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往往意味着有人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感叹之余,也有不少宫妃唏嘘天下乌鸦一般黑,还以为陛下对皇后娘娘有多坚定不移呢,
不过如此。
唏嘘结束后,又忍不住浮想联翩。
陛下不为皇后娘娘守身如玉了,是不是意味着她们也能承宠了?
天知道,入宫数百个日夜了,连陛下的手都没摸过,说出去都丢人!
宫女可以,她们也可以。
一时间,宫妃们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漂漂亮亮的在后宫各处刷存在感。
于是,萧砚随发现,不管他走在哪里,都能遇到妃嫔。
要么在一展歌喉,要么在月下起舞,要么临水照影,要么吟诗作赋。
萧砚随:……
这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的后妃们怎么都像是被下了让精神癫狂的药一般。
吓人,实在是太吓人了,
最后还是沈牧一语道破了真相。
“陛下,可能是娘娘们见草民日夜伴驾,以为草民受了宠幸,这才纷纷各展所长。”
萧砚随险些被沈牧的话膈应死。
宠幸?
他宠幸沈牧?
说的直白点,沈牧在他眼里就是一场鲜血淋漓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