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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阿兄的霜霜就能坦然直面他人的审视,日日无惧夜夜安眠。”

“是真的很好很好。”

他从肉贩子手中赎回了霜霜,然而霜霜内心深处的自厌和自弃以及浑身上下的累累伤痕,却始终难以抚平。

他做不到。

午夜梦回,他眼前浮现的都是偌大的府邸火光滔天血流成河的惨烈。

他与霜霜,只能如寒冷中两只受尽苦难的小兽依偎取暖,无法互相救赎,更无法获得解脱。

历经艰辛方得以幸存者,实无权言死。

江东丹阳谢氏,只有他了。

霜霜能破茧成蝶,他是发自内心感到开心。

谢霜霜擦拭掉不慎滑落下的泪珠,嗫嚅着试探“义兄,我想在助娇娇操持完惠太皇贵太妃的七十大寿后,前往国寺修行斋戒祈福。”

她无娇娇的慧根,更与佛无福缘,但她可以尝试着用诚意打动。

倘若国寺的主持愿赐一场造化,那她心甘情愿剃度出家皈依佛门一生苦修,为义兄,为娇娇,为大乾百姓祈福。

刹那,谢逾就洞悉了谢霜霜的打算。

“霜霜,唯有难得一见可遇不可求的际遇才能称之为奇迹。”

“莫要强求徒增困扰,可去还愿,顺带添些香油钱,修行就不必了。”

“近日,我计划亲临梁州应对当前危机平定祸患,鉴于宫中仅余陛下与顾皇后留守,心中颇感忧虑。”

“你在,我能稍稍放心些。”

“梁州风起云涌疑点重重,上京城也不太平。”

“你在我身边耳濡目染多年,京营东厂的亲信你也多有接触,如有意外,你就是顾皇后的盔甲,保她平安。”

“陛下不是已经命顾校尉率领精兵,并赋予其临机专断之权?”谢霜霜的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谢逾脸上的轻快欣喜缓缓被沉重取代“为兄又收到最新的消息,梁州之乱,人祸更甚于天灾,顾校尉恐怕无法解决。”

强龙都难压地头蛇,更遑论是年轻气盛的顾筠之呢。

若顾筠之折在梁州,那便是他思虑不全之过。

谢霜霜惊愕不已,失声惊呼:“梁州局势之严峻,竟已至此乎?”

“义兄,消息来源可靠吗?”

“属实吗?”

“万一就是有人诱你前去,欲行不轨呢?”

“岂非令人防不胜防?”

担忧之下,谢霜霜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我派往梁州的人至今无回信,消息是否属实,一时之间难以查明确定。”谢逾轻呼一口气,幽幽道。

“但霜霜,此事不能赌。”

“你我都是从灾荒年熬过来的人,身处其中,惨烈又绝望,日复一日,不计其数的人倒下,活着的人甚至都不敢光明正大的为死去的亲人下葬。”

“他们怕尸首都不保。”

“霜霜,如若吾前往,必将迅速平定民众之乱,及时赈济灾民,并恢复民生。纵然风险重重,然此行意义重大,值得吾全力以赴。”

“义兄。”谢霜霜控制不住的担忧。

谢逾摆摆手,故作云淡风轻道“霜霜,佛门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是还想去国寺修行祈福,为义兄求一份奇遇机缘吗?”

“为兄真真切切的救万千百姓于水火,岂不是更大的功德。”

“上天有眼,漫天神佛不会薄待为兄的。”

“可是……”谢霜霜并没有被安抚道。

她和义兄相依为命多年,最是清楚义兄当权后,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碍了多少人的眼。

想要义兄命的人,数不胜数。

万一,梁州之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鸿门宴呢。

谢逾打断了谢霜霜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霜霜,此事你无需再劝。”

“后方安稳,我在梁州也能无顾忌。”

“不该仁慈时,切莫心慈手软。”

“依旧如斯,对敌人宽宥,实则对自己残忍。”

“陛下和顾皇后自小锦衣玉食顺风顺水,未曾历经世间险恶,你多操心些。”

“霜霜,我会命拱卫司的天字辈成员将留守宫城,在此期间,特此授权你全权负责。“

“行事不决,多与顾皇后商讨,她心智不俗,可为你周全。”

或许,跋扈奢靡恶名在外的顾笙,才是全然继承了武安公心智谋略的人。

女肖父。

“惠太皇贵太妃的七十大寿是皇室难得的盛事,依循定制,皇亲国戚、勋爵之家、京师五品以上官员及家眷均需出席宴席并向贵太妃献礼,鱼龙混杂。”

“宴席,向来都是混乱易发生之地。”

“加之,我离京赴梁州,一直悬在那些人头顶上的利剑暂时移除了,有的人难免蠢蠢欲动,搅弄风云生事端。”

“还有侍读之事,你需坐镇,考察下傅探花和景世子。”

“为兄虽已经遣人多方调查,但耳闻未必属实,目睹方为真实。”

“路遥知马力,日久才可见人心。”

“学识是一回事儿,品性又是另一回事。”

“不求他们为大乾为陛下赴汤蹈火舍生忘死,但绝不能包藏祸心。”

“若非梁州之事迫在眉睫,我决计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离开上京城。”

他在,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谢霜霜微微阖眼,片刻后又睁开,神情变得坚毅“义兄,你且放心前去。”

“我与娇娇在一日,上京城就绝不会乱。”

“义兄,你可要在临行前与娇娇道别?”

“娇娇得国寺前任老方丈得青睐,她供奉的平安符兴许真能保平安也说不定。”

其实,她只是觉得,义兄在远行前能见娇娇一面,也是一种圆满。

人生在世,总要留些在绝境中能活下去的念想。

谢逾眼神微怔,神色淡然不见任何变化,波澜不惊道“霜霜,尊卑有别于理不合。”

谢霜霜对其无可奈何,不禁轻声叹息。

“那义兄打算何时启程?”

义兄寡言,以礼法尊卑搪塞于她,难道她就不能中间传话吗?

娇娇不仅是个热心肠,更是个念旧情的。

“最多仅需延误两天,完成手头重要事务的交接与托付,便立即出发。”

“此外,还需向陛下通报此事。”

谢逾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