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阿婆也很高兴,“真是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些老东西。”
林国华很鸡贼,一些名家字画已经卖掉。
留下来的净是一些经年不坏的金银玉器。
夏恬把玩手里的珊瑚摆件,还是觉得泥腿子出身就是艳俗。
这种精美的物件,一股脑塞到这个小箱子里面,也真是暴殄天物。
她面露惋惜。
吕非然问:“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夏恬沉默,半天没打字。
其实她不是很想要这些东西。
很矛盾,对吧?
她找到这些东西的目的却不是好好收藏它们。
尽管这是一些没有感情的死物。
但是一想到林国华曾经用这些东西装点林家肮脏的门楣。
撑起他在江城活色生香的青中年岁月。
她就无比难受。
越发觉得面前这些东西,是背叛者。
是压在她艰难岁月里不可言说的苦痛们。
她幽暗的眼神中,火气越来越大。
“恬恬,不喜欢就捐赠给博物馆吧。”
夏阿婆伸手过来,缓缓拉住夏恬紧握一起的手。
平静的语气中,表达自己释怀一切后的轻柔。
“你不喜欢这些东西,留着也是占地方。”
“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些昂贵首饰,家里剩下的那几个老物件留个念想就够了。”
再抬眼,夏恬竟是泪盈于睫,哽咽不已。
老物件可以回来,她一个人踽踽独行的青春呢?
她对父母、对恋人、对朋友、对亲情、爱情、乃至自己的那些珍贵感情呢?
父母生她,不曾用心养育教导过她。
恋人爱她,却只为了欢愉后的激情,那尚未燃烧殆尽的灰烬似乎还可以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夏恬绝望的想,她如今,除了一个老迈病弱的阿婆之外,还有什么呢?
费尽心机也不过才把林国华一家人关进去而已。
真的要为了这样一家吸血鬼一样的烂人,葬送掉余下不多的生命力吗?
吕非然忽有所感,他站到夏恬身后,微微低头:“恬恬,你想如何做,非然哥都会帮你。”
“只要你开心就好。”
忽然的眩晕席卷她,夏恬竟然不知道,自己也有收获这个男人一丝真心实意的一天。
但是,迟来的爱,还能拯救她吗?
她还对组成一个新家庭充满期待吗?
还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吗?
还可以做回曾经纯粹的自己吗?
你看那山中清泉,流经一片被农药残留污染的水泡,再流出来,还是干净的自己吗?
夏恬挪开两步,远离吕非然,再次陷入新一轮的自闭中。
头晕目眩,真是什么也不想干。
只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夏阿婆呼喊她:“恬恬?”
老人家面露焦急,明显被夏恬的痴呆反应吓到。
夏恬没听清周围人在说什么,他们每一个人的嘴巴都开开合合,好像很关心自己。
除了阿婆,真正关心她的人还有谁呢?
她不要倒下!可不自觉发软的双腿再没了站立的支撑,她整个人缓缓向后倒下。
吕非然眼疾手快扶住她。
“恬恬!”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涌入心头。
夏恬额头冒着冷汗,迫切的想说点什么。
告诉他们不要害怕,她没事。
“送……博!”
震动的声带迟迟没有知觉,夏恬满脑子都是被屈辱时的那些污言秽语。
他们说,你喊的真好听。
他们说,你很有滋味。
他们还说,你即使不说话,不穿短裙,也很放荡。
他们万恶的声音,裹挟从朝阳走来的那个自己,每一道声音都在呐喊:“你这样有趣,这样干净,就应该丝毫不沾的取悦我们,为何还如此没用?”
“恬恬!我知道!我和阿婆都在这,你等等,我带你去看医生!”
吕非然还来不及高兴夏恬终于能说出一两个字。
夏恬惨白的脸色如碎纸,雪白残破,眉眼俱是沧桑无力。
她像一只再也挣扎不动的蝴蝶,在这个束缚住她的蜘蛛网中,几度挣扎又缠绕住,紧紧不得解脱。
小蝴蝶不想挣扎了。
意识消散到最后,只剩下一团团白线。
夏恬想,放下,释怀,对她来说,原来是这样艰难。
艰难到她可以重新说出几个字,也不能原谅那些伤害。
吕非然的车开得飞快。
路过一处红灯,本来想闯的,被顾闻笛喝止。
他满心忧虑紧抿双唇,看顾闻笛放下车窗和十字路口执勤的帽子小哥哥反馈这个事情。
一路笛声长鸣,英姿飒爽的帽子小哥哥风驰电掣在前面领路。
直奔吕非然想去的医院。
医生给夏恬对症下药之后,还不忘记叮嘱吕非然,“病人现在游走在精神崩溃的边缘,需要家人的耐心陪伴,一定不要再刺激她了。”
和善的精神科主治医生,在吕非然和顾闻笛之间徘徊,很确定,满面愁容的夏阿婆是家里的长辈。
至于这俩看着年轻很帅气的小伙子……看着有点眼熟呢?
吕非然谢过医生,“我妻子还需要注意什么呢?”
顾闻笛默默后退一步,站在夏阿婆身后。
安静的诊室之内,医生找到主心骨,就继续给吕非然说七说八。
“其实,住院观察三天,进一步等待检查结果出来比较好。”
“但是,现在病人表现的很抗拒陌生地点,所以,这边需要家属陪伴比较好。”
“病人的情况看,她原本就有一些心理障碍,还是找她熟悉的心理医生多开导一下,尽量给她营造一个安心,舒适的养病环境。”
“我要是晚一点拿出来这些东西就好了。”顾闻笛罕见自责。
吕非然道:“不关你的事,是我忽略了恬恬的心病。”
夏阿婆从医生复杂的解释中回过神,一个人默默守在夏恬身边垂泪。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千娇百宠的夏琳就是疯掉了。
难不成恬恬也会如此吗?
吕非然现在无比自责。
恬恬要做的事情明明已经都到了尾声。
为什么她还有这么重的包袱呢?
可真是,责怪之余,他又开始自责。
他如果能及时察觉恬恬的不对劲,是不是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镇静安神的药吃下去,护士给夏恬打点滴。
吕非然安静守在夏阿婆身边,守着夏恬。
顾闻笛看到这一幕,格外心塞。
想到还没见面的儿子,他也深深陷入一种无力感。
钱玲现在也不怎么主动搭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