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正常!”祝晓敏答的很自然,“我们都学过历史的,所谓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科举制度从隋朝开始,是国家选拔人才的利器,不然也不会延用千余年,历经五六个朝代。我们那十年太过混乱,太过扭曲,必然会有一个终结,让事情回到正常的轨道。”
白星宇脸色微变:“你……不怕吗?”
那个时候,谁改非议一下大运动?
祝晓敏笑笑:“当时我只是那么想过,所以学好知识,做有一天能用到的准备,并没有说过什么,怕什么?”
是啊,他们看的只是学校里公开使用的课本而已。
白星宇点点头,终于吁一口气,真诚的说:“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谢谢你们。”
要知道,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全国都已经沸腾,高中课本出现一书难求的情况,而他们不止把仅有的两套课本给了他们,还附送了大量的试题。
要不然,连他也没有机会考上。
祝晓敏笑笑:“知青点是个整体。”
白星宇一瞬愣怔,好一会儿才长长叹一口气:“听到你这番话,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后悔,可我已经在后悔。”
当初下乡,他们十四个人一路同行,曾经交换过信息,至少有十个人是家里动了关系来到这里。
可是,当说到生活问题,说到搭伙儿的时候,他们想到的不是之前一大队做出的成绩,而是看到老知青们锅里煮的粗粮。
如果当初他们不是藏着私心,生怕老知青占到他们的便宜,直接和老知青走的近些,跟着他们学习,也可以多一年的时间。
祝晓敏浅笑摇头:“凡事没有早知道,我只是想到有那么一天,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或者很快,或者还要再等十年,谁知道呢?要不然,又怎么用得了四年?”
是啊,那才是两年的课程,他们却啃了足足四年。
白星宇终于没话说了,苦笑一下,低声说:“我听说,从明年开始会限制报考的条件……”话没有完全说完,自己停住。
是啊,限制报考条件,有一条会是年龄,还有一条是婚姻状况,今年郭星琪考不上,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是说到重点了!
祝晓敏点点头,没有接话。
白星宇犹豫一下问:“晓敏姐,我……想知道,现在的情况,星琪要怎么样才能回城?我……我是说,如果我毕业后不回来。”
不是如果,他这么问,是已经决定不回来了。
可是大学生分配,第一就会选配偶所在地,其次才是父母所在地。
如果他不想回瓷窖口,甚至连恒阴县也不想去,就要在毕业前让郭星琪回城,或者……他和郭星琪离婚。
看来,他已经有了这个念头了。
祝晓敏向他注视,看到他目光里的躲闪,想到刚才郭星琪脸上的笑容,心里升出些愤怒,再想到快要到来的知青大返城,又有些无力。
知青大返城,也有两个条件,一是在农村没有配偶,二是没有招工。
郭星琪和白星宇结婚,白星宇考上大学,户口已经迁回城里,第一条限制不住她,可是她却是这所小学正式的老师,已经不符合第二条规定。
只是,当初如果她不当老师,仍然参加社员的劳动,到知青大返城开始,足足四年时间,恐怕更难撑下来。
其实在各地的知青中,以结婚的方式抱团取暖的大有人在,到了知青大返城,也有大量的人离婚。
从郭星琪的角度看,这个男人有些薄情,可是往后多少年看待整件事,不过是时代留下的伤痕。
祝晓敏沉默一会儿,终于还是指了条路:“我知道,你们的家庭条件应该都不差,她是有正式的老师编制,现在全国复课,教师资源紧缺,你可以试试,先替她调动回城。”
虽然她没有化心思去了解,可是这一批知青分来这里的时候,正是一大队的基地和果林都做出成绩的时候。
上一世,大多数人她都没有见过,可见就是因为一大队的成绩起到的蝴蝶效应,也就是说,他们是走了关系才来的这里。
在不得不下乡的情况下,这里是家里替他们做的最好的选择。
听她一句话,白星宇的眸子瞬间点亮,连连点头,又有些不安:“听说以后没有知青下乡了,如果她走了,这所学校……”
没有新的知青下乡,也就没有办法再选出老师。
祝晓敏笑一下:“车到山前必有路,别的大队还有不少知青呢。”
虽然说她提供了一个办法,可是要想调动,谈何容易?
白星宇却不去想其中的艰难,听到问题已经有办法解决,整个人变的轻松。
祝晓敏已经不想再谈下去,直接出门去外院。
外院里,谢承志一行站在院子里说话,见她出来,笑说:“你还要去村子里,还是早点去吧。”
祝晓敏目光向院子里一扫,见原来他们吃饭的桌子已经拆掉,连大灶也都已经拆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处院子。
一瞬间,祝晓敏心里漫上些许失望,也就明白谢承志不想久留的心情,点点头往外走,已经没有兴趣去看任何一间屋子。
先回大队部,把留在这里的东西拿上,婉拒了几个大队干部的陪同,四个人往外走。
夏春花却舍不得,跟着往外跑:“晓敏姐,我和你们一起去。”
夏老根也忙说:“那就让春花跟着去吧。”
走这么一圈,她也确实没有和自己好好说会儿话,祝晓敏回头牵了她的手,含笑答应:“好啊!”
五个人出了大队部,从另一边下坡,过石桥往村子里走。
路过打谷场,又是一阵招呼,陈大嫂从里边出来,跟着他们一起进村,先带人去自己家,低声说:“你们这个时候回来也好,李奶奶怕是不行了,还能再见见。”
谢承志吃惊:“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儿的。”
陈大嫂点点头,开门让他们进去,关门的时候向斜对面扫过去一眼,才把门关上,低声说:“本来也还好,可是前阵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扯住钱二老婆不放,被钱二老婆推倒,再也没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