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韦芹半点羞涩都没有。
她没有找本人求证的想法,打算装作不知道。
而且就算章熠真的喜欢她,她也认为这是件不用挂在心上的小事,可以随便忽略掉。
说句难听的,她这个人确实就是没心没肺,冷情冷意。
章熠没有什么特殊的。
她家是学区房,从小到大,她不缺人一起玩。
认真细数,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玩意,她也有好几个。
虽然,她和这些儿时玩伴也不怎么熟。
只剩下一个住她对门的章熠还能聊几句话。
但在她心里,章熠确实和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她无聊的时候逗逗小狗,摸摸小狗,但能说她有多喜欢?
她可能只是觉得小狗毛茸茸摸起来很舒服,又觉得小狗很听话傻得可爱。
韦芹只当自己没发现这事,装作不知情。
她想快点去享受她的大学生活。
一到家,她最开始还是没能得到她爸妈的好脸色。
不过离开学日期越近,或许是出门在外、离家距离太远,分别的情绪渲染,她爸妈的态度也软和下来。
但他们也时不时提一句,让她大一入学后就准备转专业。
韦芹微微笑,乖巧听他们的话,实际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不敢想她一个人在遥远的京市,没人管,过得会有多爽。
果不其然,抛开新生的军训,真正入学第一周韦芹就觉得这生活实在太美丽。
父母按时打钱,远在天边他们也管不到,只需要听他们唠叨几句,然后她再装乖“嗯嗯”几声。
逍遥自由。
但很快,韦芹就发现她这安逸美滋滋的生活里,出现了异常因素。
她的‘小狗’不听话了。
从她离开苏市的那天,就出现了微妙的苗头。
韦芹和章熠平时社交软件上聊天不怎么多。
他们大部分相处时间都在日常的上下学路上。
每天早上章熠会在电梯间等她,他们一起坐地铁去学校。放学,章熠会主动来他们高年级教学楼,在花坛边等她,他们又一起放学回去。
韦芹周围人都知道她有这么一个“护花使者”,最开始她也听到过不少调侃。
但是章熠的存在被她的爸妈盖章之后,没人再继续说叨这事。
毕竟教导主任都说他们是‘单纯’的邻居关系,谁再八卦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呢。
上下学路上,韦芹和章熠会聊天。
大多数是她在说话,他当个安静的倾听者。
韦芹的学校生活是一眼望到头的枯燥。
父母就是同一个学校的老师,她再怎么胆大也不敢太放肆。
但校外生活,韦芹尽力把这些时间过得‘精彩’。
她会告诉他昨天晚上她又熬夜了,悄悄在房间被窝里看了什么小说,追了什么剧。
会告诉他,其实上周的辅导班她逃课了,逃课去追线下的签售会了。
还会告诉他,她想高考结束后去试试穿孔,打耳洞、唇钉这些。
章熠是个出色的倾听者,他嘴严,且耐心。
最重要的是,他还很傻。
可能是因为他家庭教育,章阿姨温柔耐心,把他养的有些‘天真、缺心眼子’,看不出来她那些坏心思。
小时候小区里有很多玩伴,但那些人后来都不怎么过来和她玩。
韦芹知道他们私下里说她心思多、心机重,不喜欢她。
这些孩子说的也是实话,她是真的心思多。
她这个人最讨厌吃亏,胜负欲很强。和她一起玩,的确容易受她欺负。
但章熠这个傻子看不出来,继续眼巴巴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要和她一起玩。
嗯…确实很像乖狗狗。
后来可能是良心悔过,也可能是觉得自己之前太幼稚,她想,对待章熠,她尽量还是做个好姐姐吧。
上大学,韦芹认为他们的联系会自然而然的淡下去。
因为每个时间段都会有每个阶段的朋友,她能很安然的接受朋友的‘退场’。
可是,这只是她单方面的表示‘可以告别’。
章熠的反应很激烈。
在她看来,是一种暂时无法适应她不在的应激过程。
所以一开始收到他‘轰炸式’的短信时,她都能表示理解,并且耐心回复。
她想说,给他一段时间去适应。
可是这都将近一个月了,他怎么每天还是那么多话要聊?晚上还要接他的视频电话!
他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她那点耐心也逐渐被消耗,到后来,看见他发过来的消息,她觉得烦。
但儿时的情谊让韦芹做不出太绝决的事情,比如拉黑删除这样的不体面。
她只是减少了回复消息的频率,不再接他的视频电话。
章熠是个聪明孩子,从她透露出的冷淡中看出来什么,他后来消停了许多。
国庆节,爸妈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韦芹不想回去。
她已经和室友约好了,要去北边的草原上玩。机票都已经买好了。
“我和爸爸去接你。”妈妈在那头说着。
韦芹这会儿还在外面,今天社团聚餐。
她妈明显听出了她这边声音的嘈杂,于是开始质问:“芹芹,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宿舍?”
听见她妈这么说,韦芹立马想象得到此刻她妈在家是什么样一个表情。
眉头早就皱起来了,如果妈妈此刻坐在沙发上的话,沙发套会被揪出大片的褶皱来。
如果妈妈这会儿是客厅走动的话,那么过几秒她就会走到她的房间门口,然后进门去查看她的卧室,仿佛这样事情就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韦芹站在包厢外的长廊上,视线落在对面的玻璃窗上。
夜里昏沉,窗户像一面镜子,韦芹看见自己没什么表情,寡淡又冷,但回答母亲时声线又柔和温软,有些割裂。
她像个假人。
“妈妈,机票还没买到。”她脸不红心不慌的说着谎,“可能国庆回不去了。”
这个借口她妈妈并不满意,她让她看看中转的线路,说总能回来的。
韦芹乖巧“嗯”声,声音中听不出她的阳奉阴违。
电话挂掉,韦芹在这走廊待了好一会儿,然后整理表情回到了包间。
老实来说,应付父母不会让她觉得累。撒谎也不会产生太多负罪感。
只是这种被限制的感觉,难免会让人呼吸不畅。
“芹芹,去哪儿了?”社团的学姐林霖眼尖的发现她回来,招手示意她过去坐。
韦芹参加的这个社团是个户外徒步的社团,比起城市太多的人造景观,韦芹天生更偏好自然山水。
而徒步社和学校里其他什么街舞社、文学社、剧社比起来,小众又冷门。
整个社团加起来只有四十个人不到。
人少的好处在于,社交氛围很浓厚,关系相处起来容易和谐。
她过去坐到学姐旁边:“去接了个电话。”
学姐递给她一片西瓜,问她:“国庆什么安排?”
韦芹不着痕迹扫了圈其他人:“和室友约好出去玩了。”
学姐有些遗憾,叹声气:“好吧,社长还说组织我们去郊外两天一夜徒步呢。结果你们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人一只手都凑不齐。”
韦芹抿唇笑,附和道:“假期确实不好约人。”
学姐放话:“下次约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韦芹点点头:“一定。”
聚会到晚上十点多,自然就散场了。
b大十一点熄灯,他们得回去。
韦芹跟着学姐走,她们宿舍楼挨得近。
学姐和她不是一个专业。她们因为社团认识,总共认识不到一个月,但学姐很喜欢她。
韦芹觉得,大概是因为她的长相有迷惑性。
大多数人都觉得她性格腼腆内敛,对内向的人,天然会多一些照顾和怜爱。像是把她当做瓷娃娃,和她讲话都下意识温和许多。
韦芹对此也不做任何解释,这种长相带来的福利,她很享受。
上大学后,周围都是成年人,在她看来,成年人的社交比小时候容易多了。
小孩看不懂眼色,不懂得维持体面,所以总会出现让人为难的场面。
成年人就体面多了,可能因为社会化程度高,所以相处起来更为轻松。
“芹芹,”学姐凑过来说悄悄话,“你觉得赵珩怎么样?”
韦芹熟悉这种八卦的眼神,她装不懂:“嗯?”
“赵珩啊,他这人搞笑。”
学姐对他也有些无语,明明自己喜欢人,却不敢主动开口,偏让其他人来给他探口风,所以她也不给留面子,直接就给韦芹揭开出来。
“他麻烦我来问你呢。”
韦芹低头,看上去像是害羞,温声细语的,不过拒绝的答案给的很干脆。
“我没注意过。可能...不太合适。”
学姐心里了然。本来也没当回事,耸了耸肩,转到其他话题去了。
她的宿舍先到,韦芹和学姐招手再见,看着学姐背影在树影中消失,原地停了几秒,才往楼上的宿舍走。
韦芹不是喜欢经营社交圈子的人。
但没有社交网络也不行,所以她还是需要去参加这些社团、学生活动。
只是唯一麻烦的,就是今天遇上的这种,涉及感情上的牵扯。
一弄不好,就容易引上身沾腥。
开了宿舍门,韦芹微愣,本来踏进门的脚又收回来,停在门外。
宿舍有些乱,地板上是几个打开的行李箱,占满了地方。
舍友宋织语见到她开门进来,热情招呼她进门:“芹芹,我们在收拾东西呢。”
另一个舍友陈荟将门口的行李箱折起来,方便她进来:“芹芹,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离国庆还有五天了,下周三的课上完,她们立马去机场飞走。
韦芹摇头:“还没呢,你们先收拾吧,我去洗澡。”
她也开始盘算国庆七天要带些什么。
北边草原上已经深秋了,她得带些厚衣服。
她过来北市念书时,只带了两个箱子,装的大多是夏天的衣服,外套只带了两件。
还得抽时间去买衣服。
韦芹想好出去购物的时间,洗完澡回来看手机的时候,章熠的信息刚好跳出来。
她蹙眉,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点进去看了眼,他只是发了句晚安。
手机丢上床,韦芹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