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没找!过来!”
“你小声点行不行!你这大嗓门,还没看见影子就被人听见了!”
“我这边没发现!”
“我这边也没有...”
底下是越来越靠近、细细簌簌的脚步声。对话声也在提醒之下,被收敛,变得小声起来。
瑟茜屏息,紧靠在树上主干,不敢动作。
银将她带过来的这棵树是林中最高最粗壮的那一棵树。几个跳跃,就带着她跳到了八九米高的地方。
底下是葱葱郁郁的枝干和林荫,将向上看的视线几乎都遮蔽住了。
地面上的光线只有零星几束从缝隙中投进去。
这是个安全的地方。瑟茜这么想着,逐渐镇静下来。
不过现在她开始祈祷,祈祷银别那么快回来了。
底下的人一听声音就知道来了不少人。
银一个人怎么应付的过来。
瑟茜不免担心起来。
银寻着守卫巡视的空闲,几步跳跃翻过了三米高的护城墙,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城。
他的目标明确,直奔这附近最好的胭脂铺子。
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对于小姐的审美风格,银也算是耳濡目染,了解的很清楚。
虽然是要乔装打扮,但小姐爱美,肯定也是漂漂亮亮的。
银在柜台上,翻看着店员递过来的色号图,毫不犹豫的点了一堆。
“这些,这些,全都包起来。”
都买下来,小姐可以一天换一个颜色。
他买了一大口袋的化妆品,背在身后。又熟练的在城里找到了最好的旅店,开了最好的房间。
不过开房的时候,店员递给他钥匙后,轻轻“咦”了一声,目光在他脸上扫着,有些迟疑,不确定。
银坦然的看过去,自然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怎么了?”
店员见他这么大方的模样,有些抱歉,解释着:“没什么,只是觉得先生您有点眼熟。”
银“哦?”了一声,又温和笑了笑希望他能多解释一下:“眼熟?”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羞涩:“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店员盯着他那张怎么看都是一个帅哥的脸,浅浅无语了一阵。
“先生和最近雇佣兵在找的人有些相似...”店员想起自己无意中见到的画像,“嗯...都带了眼罩。”
那素描画像有些简陋,肉眼都看得出画技不咋地,人像五官没有任何特点,只是男子右眼戴了个眼罩,这样一个还算特殊的标志。
要寻找的那个女子倒是画的十分不错,谁看了一眼都会印象深刻,保管自己下次就能在人群中认出来。
而店员听那些雇佣兵的口气,那位小姐才是主要目标,男子只是一个仆从,并不重要。
而眼前的先生实在俊美,不知道是哪个府邸家的少爷出行。怎么可能是那个雇佣兵要抓的人呢?
而且这先生形单影只的,也没见到那位小姐。
这么想着,店员打消了自己刚刚的那些念头。
银离开旅店,步子散漫似是在街上闲逛。
这座小城商业繁华,街道周边店铺林立,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银能感受到人群中有一些审视打量的视线躲在暗处,藏匿其中。
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想多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了。
不过解决完他们,得洗干净手,也要换身干净的衣服,不然小姐会闻到味道的。
小姐肯定不喜欢血腥味。
来抓瑟茜的人越来越专业认真了,在这树下的人仔仔细细找了半个小时才有离开的意思。
其中不是没有人提过:“会不会躲在树上?”
可是这七八米的高度,也没几个人能爬上去,故而放弃了这个选项。
听着这些人离开的声音,林中恢复安静,瑟茜才动了动身子,缓和了一下靠在树干上有些僵硬的背。
她的父亲凯恩公爵应该生气极了。瑟茜舔了舔唇,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
最开始凯恩公爵觉得,一个娇小姐能逃多远?只带了一个贴身执事,没有别的帮手,随便就能抓回来。
结果人手派出去六七天了,都没有发现半点踪迹,活像是凭空消失了。
凯恩公爵这才重视、焦虑起来。
并且瑟茜失踪的消息最后还是没有瞒住,普尔亚瑟公爵知晓了此事,大怒,说他们违约毁约。
柯林倒是没有断掉心思,反而联合凯恩公爵一起劝着,说合作还是可以继续推进的,瑟茜他们会找到的。
凯恩公爵必须找到瑟茜。他的合作不能毁。
瑟茜也能想到这一点。她估计她父亲早就联系上帝都她外祖德塞科家了。
虽然因为伊莉莎,两家之间生了嫌隙龃龉。但是只要有甜头利益,这点算什么呢?
德塞科家族也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地方。
瑟茜要是真投奔外祖,估计第二天就被绑着回罗德尔家了。
她得拿出更大的利益去钳制这个局面。
“小姐。”在她思考的时候,银悄无声息回来了。
他像是一只灵巧的猫,无声无息。
不过这只猫一点都不高冷,在主人面前只会撒娇卖乖。瑟茜见到他一脸求表扬的样子看着她,手里拎着一包的东西。
瑟茜看过去,是一套又一套的化妆品。意外的,审美不错,她起了兴趣。
没等他再说话,瑟茜伸手挑了只口红出来,又偏头问他:“镜子呢?”
银极为上道的从包里摸出一面镜子,像个支架一样,自觉调到最合适的位置,给她举着方便她梳妆打扮。
瑟茜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投身进化妆事业之中。
她好久没有认真打扮了。即便要把自己画成另一个人样,她也要美美的!
兴致勃勃给自己挑着粉底色号,把点了点稍后会用到的工具,发现一件不差,她更开心了。
身边还是得有一个体贴人呐。心暖暖的。
照着镜子,她在脸上涂涂抹抹。
但她可不想画丑妆,只是用利用视觉效果,调整了一下五官,看上去依旧很美。
她只是和原本娇艳玫瑰那种张扬的美比起来,她这涂抹化完妆,清丽了许多,像是雨后花园里的百合,清新淡雅。
瑟茜瞧着镜中的自己,左看右看,觉得还算满意。于是才终于又注意到对面安静的人,问:“我这样好看吗?”
银毫不犹豫:“好看!”
瑟茜心满意足,不过两秒之后又丢出死亡问题:“那是之前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执事张了张嘴,但一个字都没有蹦出来:“...”最后眼神无辜又委屈,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瑟茜本来也不想听见这个问题的答案,轻哼了一声。
准备离开前,瑟茜盯了他几秒,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轻啧了一声。
她蹙眉:“你这张脸也很显眼。”
她拿起化妆品,打算也给他改一改容貌。银这张脸,清俊又温润,很招小姑娘喜欢。
别以为她不知道,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不少女同学来找她旁敲侧击问银的个人信息。
她还撞见了不少次小女生给他递小纸条。
“小姐,我不重要。”银想到自己看过的雇佣兵手里的那幅画像,他刚刚都出现在那些人面前了,可惜都没认出他来。
只有面临死亡危险时,大脑才被刺激灵光了几分,问他是不是公爵小姐的贴身执事。
“对呀,我是小姐的,”他特别满意他们的这个说辞称呼,故意加重了语气,笑容越发的诡异,“贴身执事。”
他望着小姐,乖乖被她端着脸,任凭她在自己脸上作乱。不过想到刚刚的场景,他补充了一句:“他们不认识我的。”
小姐柔软的指腹在他眼皮上点了点,又擦了擦。眉毛、脸颊、嘴唇,都被小姐细细处理了。
等他自己端起那面镜子见到里面人的五官后,他茫然了两秒。这人像他又不像他,小小的一点改变就判若两人了。
很奇妙的体验。
银下意识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不过被小姐拍下去了:“不要乱碰,擦花了!”
他木着脸,点了点头:“好的,小姐。”
瑟茜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拍了拍手,但眼睛一转又注意到了他身上。
“你怎么换了件新衣服?”
作为爱美的小姐,对于穿着打扮这一块她可是很敏感的。
怎么进城就偷偷穿上新衣服了?!她都没见过他穿过这件衣服!
她瞪着眼睛:“我也要买!”
她的购物欲因为他这一件衣服猛然暴增、她也要穿新衣服!这几天风餐露宿的,她身上的衣服都脏了破了!
银紧张了一瞬,喉咙干巴巴的不知道要怎么合理解释,但发现小姐的重点好像不在一个地方。他松了口气,老老实实道歉。
“抱歉小姐。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衣服脏了。”
这个谎言很容易被戳破,不过瑟茜现在只想着新衣服,所以也不在意。
“我们进城就去买衣服,小姐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他们有的是钱。
银现在才笨拙的意识到,有人挡路的话,他悄悄去杀掉就是了。他不用带着小姐东躲西藏的。
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群杀一群,总能杀光的。
银悄悄笑了笑,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理。
乔装打扮的两个人进城时,守在城门的卫兵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又对比了自己见过的画像,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抬手让他们进了城门。
瑟茜有些骄傲,哼了一声,抬着下巴睨了旁边人一眼,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银笑了笑,不过他想起来自己现在变了容貌,之前订的房间住不进去了。
于是带着小姐重新进了旅店。
店员没认出来这是不久前才办过入住的客人。
按照正常流程,店员瞧着他们二位站姿亲密但又保持着分寸的距离,问了一句:“两位是要一间房吗?”
瑟茜点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店员则上道又客气,一边登记一边说着客套话:“两位看着可真般配呢,一定很幸福吧。”
瑟茜:“...”
她话卡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于是她果断把麻烦抛给旁边人,她自己只是微笑。
银自然又亲昵的“嗯”了一声,丝毫看不出任何伪装。他顺着店员的话,真不客气的承认了:“谢谢,我们确实很幸福。”
瑟茜木着脸,点头:“...嗯。是这样的。”
接过店员给的钥匙,他们两个人上了楼,进了房间。
城里的房间比之前镇上住的好了不少,至少银见到小姐眉眼间舒展了不少,眼神扫视一圈后也是愉悦的。
银也开心了起来:“小姐饿了吗?我给小姐去做饭?”
他喜欢小姐这样,所以更想服务小姐,让小姐快乐。
不过瑟茜摇了头:“不要。”
她转身面朝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牵着他朝里面靠墙的床边走去,有些强势的将他按在了床上。
小姐的力气对他而言轻如浮毛,他可以轻松就挣脱开。
但为什么要挣开小姐呢?银巴不得可以在脖子上套个项圈,最好再挂个狗牌,上面注明他的主人是瑟茜小姐,然后将牵绳交在小姐手中。
他可以是小姐最忠心、听话的狗。
银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像是羽扇扑闪着,有些茫然:“怎么了,小姐?”
瑟茜停了几秒,才回答他:“你能休息一会儿吗?”
她很少用这种请求的语气和他说话。
更多的时候,小姐都是用一种陈述式命令语气告诉他,他要做什么。
银感觉身体某一处酥麻起来了,并且这种酥麻从局部逐渐扩散扩大。甚至伴随着微微有一些耳鸣。
他迟疑的“嗯...?”了一声,目光有些呆滞。
瑟茜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语气软和下来:“你该休息一会儿了。”
哪怕瑟茜是个再冷血不过的人,这一路上也总该被他融化了。
更何况瑟茜不是这样的人。
并且银是从小到大陪在她身边的人。
心疼是自然而然的情绪。
瑟茜知道他有多倔,另一只空着的手扶在了他的后颈,不轻不重按着,像是安抚。
“拜托了,好吗?”
银忍不住颤栗,答应时声线也抖了抖:“好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