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是唯一的幸运儿,尤其对那株世界树来说,它始终维持着某种规则的运转,太上无情,不以一切生灵的喜怒哀乐来发生变化,观天地,观众生。
不久前,叶晨意外来到了这里,得到了夜灵芝的本源灵液,以此在世界树下完成一次新生,从某种意义来说,这里是他漫漫长路的一次转折点,得到了莫大的机缘。
但是,他并不是唯一的幸运儿!
那日,在洱海上看到那道光门时,他就已经明白了,世界树会随机在世上找寻真正拥有大气运者,引导他们来此,获取机缘,传下薪火。
此刻,叶晨看着那名与六臂巨猿激烈搏杀的人影,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是自他以后,又一个被引导来此,具有大气运的人,且同为玄门传人,也得到了此地的机缘。
战斗呈碾压的形势到了尾声,六臂巨猿结印不断,幻化成千臂魔猿,却被圣金狻猊法象压制的死死的,大战结束的很快。
“吼!”
随着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回响在夜空,一道炽光穿透狻猊的腹部,但绝望的是,在其消散之时,又化为一片奇异的生灵冲杀而出,浩浩荡荡,千姿百态。
青狼,九尾狐,金色神鳄,蛟蛇……
那是一片千奇百怪的生灵,由一口先天之炁所化,念力如刀如群蜂振翅,刹那间化为各色流光从巨猿身体里穿过,血溅夜空。
“镇!”
绚烂的光雨中,那名浑身都在发光的男子从天而降,重新凝聚出狻猊法象,御使纯阳雷霆,如一尊神灵般踏在了巨猿身上,两头巨兽齐齐嘶吼,但被镇压的巨猿再也没了反抗的机会,精气在大片流失。
“想不到你一只猿猴也开了灵智,念你修行不易,我愿度化你,传你无上妙法,可愿成为我的灵宠?”
这是一名很年轻的男子,被光雨环绕,连发丝都染成了金色,一气化万灵,各种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生灵在其身边演化而出,如一尊行走在人世的神灵一般。
此刻,他踏在巨猿的身上将之镇压,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它,嘴里平静问道,像是要给它一个机会。
“吼!”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怒吼!
巨猿浑身染血,但却依旧不肯屈服,它是这片丛林中的王,生来自由自在惯了,怎会向人屈服?尽管此人确实强大到难以想象,但那又如何呢?
“不识抬举,本想赐你一场造化,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光雨中的男子冷笑一声,非常的漠然,而后掐了个道诀,身前所有异象消失,但一身气息却变得更加玄异起来,似乎又要施展什么神奇法门。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很快,诵经声在夜空响起,有一股涤荡人心的力量,让一切生灵不由自主跟着平静下来,那头巨猿的眼里也慢慢不再充满暴戾,变得迷茫空洞起来。
“度人经……”
远处,叶晨眼神古怪起来,他注意到附近有很多山魈都被度化一般,连他自己也包括在内,被一股无形的精神能力在影响着,当下紧守灵台,保持清明。
“度人经,搜魂法……”
终于,叶晨恍然大悟,此人并不是要度化巨猿,而是要对巨猿施展搜魂,将其炼制成傀儡,受他掌控。
“吼!”
然而就在此时,惊变突生!
巨猿迷茫下去的眼神忽然恢复清明,再次变得暴怒起来,一声大吼后,它从断裂的碎石堆中挖出了一尊石像,对着那道人形身影就砸了过去。
“轰!”
石像通体如黑曜石雕成,生有千臂,面容狰狞至极,无视一切术法,将那人瞬间砸飞出去很远,差点头破血流。
“什么?”
那名年轻人又惊又怒,诵经声被打断,退出去一段距离后,瞬间踩着玄妙的步伐飞跃而至,神色阴晴不定的打量着巨猿手中的石像。
“原来你一身神通都是来自它……”
他冷笑连连,却非常的谨慎,根本不靠近巨猿,抬步向着夜空而去,脚下幻化一朵朵金莲,步步生花,御空而行。
巨猿怒声嘶吼不已,但根本没有办法,它受伤太重了,发出那一击后,庞大的身躯连连摇晃,很快如小山一般倒了下去。
但那名年轻男子很沉得住气,并没有立刻下去,而是以无形念力试图操控那尊石像,但让他惊愕的是,石像忽然通体发光,如一尊千臂神魔在升起。
毁灭性的气息在夜空传荡,令那男子再也不能保持平静,瞬息间就飞遁而去,在远处惊疑不定的凝视着。
“收起念力,不要与之对抗!”
忽然,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叶晨现出了身形,如一道缥缈的风一般,刹那间来到了石像身边,他伸出双手同样幻化出千臂,竟无视那妖邪的石像,似乎这种力量与之同源,令石像重归平凡起来。
很快,他幻化出千臂将石像从巨猿手中夺走,而后又以融兵炼体之术,将石像藏在了自己体内,如炼器一般。
“你是谁?”
面对突然现身的叶晨,那名男子明显惊住了,语气充满了戒备之色,一时间没有靠近过来,反而又飞退了一段距离。
“吼!”
与之相反的是,那头巨猿却认出了叶晨,瞬间暴怒不已,它怎会忘了这个人呢?简直说是它的噩梦也不为过。
“早就告诉你了,遇到人形生灵收敛点,否则早晚有人收拾你……”
叶晨扫视了一眼后就不再去看它,身影忽然虚淡了下去,瞬息间就来到了那名男子的身前不远处,声音也扩散了出去。
“阴阳两气,无极太一。”
那名男子看到叶晨瞬息而至的身形悚然一惊,但听到他说的后,又露出了几分意外之色,像是回应他一般,嘴里也念了起来。
“五德终始,阴阳谓道。”
“原来是五龙山的人宗同门,你不在凌霄窟中修行,跑来此处作甚?”叶晨听后则若有所思了起来,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你是天宗一脉的人……”
那名男子浑身的光散去,轻飘飘的落地,与叶晨相对而立,露出了真容,丰神俊朗,束发带冠,身着一身白袍,很有古风古韵,确实是一名道人,看其面容,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人。
他更为意外,似乎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还能遇到同门之人,警惕的反问道:“那你呢?不在武陵源大山深处修行,也跑来这里所为何事?”
两人似乎都知根知底,同时道出了对方的师承所在,平静的对视着,又忽而一笑。
“原来是潇湘叶家的同门,在下周云景,见过道兄。”
“原来是人宗的周兄,我名叶晨,幸会!”
两人又同时施礼,皆面带笑意,却也有一丝意外,都在想对方出现在此的目的。
“妙法阴阳,玄心正宗,没想到在这末法时代还能遇见同门,我门中长辈曾去往潇湘深处拜访,却发现那里被大阵守护,不得其入,还以为天宗一派就此断绝了,今宵良晤,能见到天宗同门再现世间,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周云景颇为感慨的道,脸上挂满了真挚的笑意,像是由衷的感到开心。
“天宗清净超凡,人宗入世红尘,我门中长辈不理俗世已久,倒让人宗的道友担忧了,近些年一向可好?”叶晨同样笑道。
“能好到哪里去呢?”
周云景忽然苦笑起来,“我人宗一向入世修行,但在这末法时代,灵气枯竭已久,还谈何踏足红尘?早遁迹于山野间已久,只不过近些年环境似乎又在改变,才陆陆续续的走出,我也游历世间寻找一二机缘……”
叶晨听后一点也不意外,他怎会不知呢?天宗清净,人宗入世,但在灵气枯竭的年代却完全反过来了。
他们叶家人一个个被逼着要去入世,提升心境,而人宗这些人则反而躲进了山野间避世不出,要避开红尘气的侵扰,实在是对环境的无可奈何。
说到底,修行者也和普通人一样罢了,甚至和迁徙的候鸟南归一样,会因环境而作出改变,不进则退,不变则死。
所幸,这一世终于等来了希望的曙光!
谈到此处,两人都有了些笑意,能在这芸芸众生中见到这样一位同行者,对他们而言都意义非凡,这意味着修行人可以再现世间了,再也不用躲避环境。
“是啊,我们这代人何其幸运……”叶晨也难得的感慨了一句,不住叹息道。
“前不久,我见到一条七彩虹桥自西南之地升起,由西向东,又横贯人间南北,而后心有所感,故而远走西南,就来到了此处,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周云景又开口解释来到此处的缘由,转头仰望永恒之森世界树的方向,感叹不已起来,似乎同样大受震撼。
叶晨却眼神一黯,自然想起了那位天人的逝去,似乎那位天人走后,彻底加剧了人间环境的变化,一鲸落而万物生,一个全新的时代又要开始了。
“闲话少叙,周兄,实不相瞒,我前不久就来过此地,当时我身陷囹圄,被一株夜灵芝所救,此番正是要来寻它,不知周兄可曾见过?”
叶晨忽然收起所有笑意,正色开口问道,他几乎可以确定对方就是带走夜灵芝的人,能认出他服用过灵芝液的气息。
况且,不管是叶晨也好,还是周云景,以他们此刻的修为,若没有夜灵芝的相助,很难靠近永恒之森,更别提获取机缘了。
唯有服用过灵芝液,历经生命层次的蜕变后,才能自由出入此地,又或者修为到达御灵境,依靠不死之躯也能勉强进入。
“哦?”
周云景眼神一变,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露出了几分意外之色,神色不自然的道:“未曾见过,要不叶兄去别处找找?”
“……”
叶晨将他方才所有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一时间有些无语,他早就从方才的惊天动地的战斗中看出来了。
此人虽然修为惊人,一身气运也鸿福齐天,但并不是多么光明磊落的人,为人处处小心谨慎,还会施展搜魂大法这等禁术。
但叶晨并不想得罪于他,可小灵芝也非救不可,一想起之前通过七宝妙树看到的那些画面,他感到揪心不已。
当下,他强忍着怒火,沉吟许久后才道:“我知道那夜灵芝是何等灵物,这样,我愿以千臂如来之法进行交换,救命之恩,自当舍身相报,相信周兄能够理解……”
说着,他又将那尊漆黑的石像从体内取出,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静静等待着一个答案。
周云景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之色,很明显,叶晨并不相信他所说之话,只不过当看到那尊千臂石像时,眼中贪婪之色又一闪而逝,却被他掩饰的很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道:“抱歉,叶兄,我真没见过你所说的夜灵芝,不过这千臂如来之法,也算是我战败这巨猿后所得,是否应该把它交还与我?”
“……”
叶晨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一时间,黑夜里寂静无声,两人安静对视着,似乎有无声的风暴在悄然酝酿。
“周兄,若不满意这千臂如来之法,我另有神物相赠,还请告知我夜灵芝的下落,在下感激不尽。”
最终,叶晨再次开口,将姿态放到最低,只希望能用身上所有来换回夜灵芝一命,但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颗心悄悄沉了下去。
“叶兄,我真不知……”
周云景还想再推脱,但还未说完,却忽然眼神一凛,他看到一柄巴掌长的秀剑从对方身上飞起,在夜空旋转纷飞了一圈。
“御剑术?”
他大为惊骇,忍不住惊疑不定起来,同时悄悄退后了几步,再次与叶晨拉开了距离,充满了戒备。
“是!”
叶晨心里无声冷笑,漠然看着对方的小动作,继续开口道:“周兄若肯归还夜灵芝,我愿以御剑术相赠,不知意下如何?”
“……”
周云景神色变了又变,这次很明显心动不已,但他很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再次大变,强忍住诱惑,咬牙再次拒绝。
“多谢叶兄好意,但我真未曾见过,还请见谅,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说罢,他转身踏空而去,然而不到几步就被一柄颤动不休的灵剑在夜空拦住了身形,隐隐携带风雷之势。
“周兄,恐怕你哪也去不了,你若不交代清楚,我知道一种更好的提问方式!”
叶晨终于不再掩饰,一股肃杀之意随夜风扩散,眼神彻底冰冷下来,四周气温骤降,如寒冬腊月般冰冷。
“姓叶的,你胆敢对同门出手?”
周云景也霍然转身,面沉如水,身上有金色的符文在亮起,如一盏璀璨的金灯在逐渐点燃,玄门妙法已悄然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