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雍容道:“那便别去管他了,现在你该知道,还是我对你好吧。”
婉晴不再说话,只劝着魏雍容喝了一杯又是一杯。魏雍容呵呵憨笑,不一时便六七分醉了,手上也渐渐大胆。
凌钦霜看在眼里,整个身心有如虫蚀蚁噬。待见婉晴行动如常,浑不似受制于人,但魏雍容把手来摸,却是不闪不避,他一颗心便似跌入了万丈谷底,倏尔眼前一片漆黑,昏了过去。
孔老八存心结交魏雍容,大剌剌端起酒碗,上前笑道:“不才孔杰,排行第八,匪号‘没影剑’。贤伉俪既都是练家子,未知尊号如何?”
魏雍容却如有不闻,头也不抬,搂着婉晴,伸箸挟了一大块牛肉,便送入她口中。
婉晴双颊泛红,道:“我自己来。那位大哥问你话呢。”
魏雍容酒意上涌,道:“理他作什么?”
孔杰心中不悦,嘿笑两声,将一碗烈酒灌进喉咙,瞅着魏雍容道:“公子可也是来参加 ‘英雄大会’的?”
魏雍容却仍是不理。孔老八连碰了两个钉子,也不好发作,呸了一声,愤愤而回。
婉晴见凌钦霜昏在桌上,便问那老妇道:“这位老人家还好吧?”
那老妇心念微转,道:“多谢少奶奶好心,老头子喝不得烈酒,怕是醉了。”
婉晴转身叫道:“掌柜大叔,这位老人家身子不便,劳你大驾,叫人家让出一间房,我们多付店钱便是。”
掌柜的连连答应。魏雍容拉住婉晴,卷着舌头道:“婉儿,何必多管闲事?”又大声叫道:“掌柜的,内子醉了,莫听她的。”
掌柜的一愣,望着二人,一时不知所措。
婉晴从颈间取下那串珍珠链子,递给掌柜的,道:“这都是上好珍珠,值得十几两银子,你拿去给我换了,送与客人。若是不够,本姑娘头上这支钗子也给你便是。”
魏雍容一怔之间,道:“婉儿,这珠链我花三百两银子给你买来,你便这么随手送人了?”
婉晴伸伸舌头,笑道:“我不心疼,你心疼什么?你若喜欢,可要戴在胸前?”
魏雍容讪讪道:“胡说!”
婉晴笑道:“这便是啦。链子旧了,我不喜欢,你又不戴,送人又有何妨?”
魏雍容瞪大眼睛道:“五天而已……”
婉晴喝了口酒,笑道:“五天怎么?”
魏雍容见她玉颊嫣红,樱口含情,一时呆了,吃吃道:“送得好,送得好。”
婉晴突伸右手,又从魏雍容腰间摘下了三只荷包,抛给掌柜的,道:“也不必麻烦啦,这些金子足够了。”
魏雍容面色微愠,婉晴更不理他,又道:“剩下的银子,多多打点酒肉,我相公请诸位喝酒驱寒。”
掌柜的望着孔杰,迟疑道:“可在座的酒钱已算在这位大爷账上了……”
孔杰忙笑道:“在下岂敢与贤伉俪争先?”
婉晴举杯笑道:“酒肉多多益善,又有何妨?太白诗云:‘履胡之肠涉胡血。’今夜烈酒便作蛮夷血,牛肉权当胡虏肠,来日‘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小女子在此先干为敬,诸位不必客气,请啊!”她这番话说得豪兴逸飞,说罢一饮而尽。
一众江湖汉子见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如此豪爽,纵那不明太白之诗的粗人,一时也都折服。而那些粗通点墨之人更是纷纷举碗相和:“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
一个大汉笑道:“有姑娘这番话,咱们誓死也要杀他娘的女真蛮子,但留得一个,便不甘休!”
不多时,楼上自有人让出了一间客房,婉晴与那老妇共扶凌钦霜歇了,又将皮袄脱下,盖在凌钦霜身上。
那老妇望着她,目光百变,似有难言之意。
婉晴道:“老婆婆,多保重。”嫣然一笑,自行下楼,坐回到魏雍容身旁。
天色早已暗了,一众豪客喝酒烤火,听着门外厉风呼啸,想到不日大战将起,一时都无睡意。
只听一人叹道:“丐帮虽然素有侠名,这金帮主却是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性儿,绝少在江湖上露面。不想此番却是他挺身而出。”
另一人道:“是啊,碧血山庄倒了,本道英雄已成追忆,好在尚有金大侠登高一呼,率咱们扶长城之既倒,挽大厦之将倾。”众豪客豪情勃发,你一言我一语,大骂女真蛮子,说到兴起之处,弹剑长啸,痛饮不绝。
忽听门外一个嘶哑的嗓子叹道:“扶长城之既倒,挽大厦之将倾?嘿嘿,只怕难矣。”
众豪客闻言,都是一愣,却见店门开处,卷进来一老一少两个叫化。老者须发斑白,衣衫破烂,却是满脸红光,酒葫芦一扬,咕嘟嘟喝了一大口,踉跄欲倒。少者却是瘦得皮包骨头,恭谨尾随其后。
众豪客见那老丐的步履身法,便知他武功不弱,又见他背上负着九只麻袋,知是丐帮的九袋长老,辈分极高,不由得肃然起敬,纷纷起身行礼。
那老丐见状连连摆手,道:“这可不敢当。”
群豪都道:“前辈务必饮上三杯。”
老丐还要推辞,却连同那少丐一并被硬拉入座。群豪斟了酒,劝二丐喝了几杯。
婉晴回头看了一眼,魏雍容却毫不理睬,兀自喝个不休,手上更是大胆,不住乱摸。婉晴目光生寒,却只不动声色的地避开,不时又劝几杯。
一个广东口音的汉子向那老丐问道:“听老前辈的口音,莫不是山西人?”
那老丐面色一黯,叹道:“正是。老朽刚从太原回来。”众豪客均知山西以北便是女真所占之地,闻言纷纷相询战事。
那老丐望着毕剥声响的火堆,若有心事,良久方叹道:“诸位血气方刚,实令老朽称羡。”
群豪都是一愣,有人问道:“老前辈何出此言?女真蛮子打到了何处?”
老丐神色黯然,微微摇头。
一个江西口音的汉子小声问道:“听说女真蛮子与我大宋联盟灭辽,怎么会忽然背信弃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