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吉坐在树上,见得这一幕,“啊呦”一声,只惊得魂飞天外,却未看清在这离地只有数尺的紧急关头,那雪狼究竟如何竟能翻将上来。原来,那雪狼扑击之时,后腿一蹬,便向后翻去。见凌钦霜在它眼前,双爪一扑,抓住他双臂一甩,用力向下摔去,自身则借势翻将起来。凌钦霜不料这雪狼如此了得,猝不及防,一时天旋地转,狼嚎起处,已被压在身下。但他虽惊不乱,寒光闪处,一剑已断了狼爪,抬足踢飞了开去。
方自爬起,却听啪的一声,一本书自怀里掉了出来,随风乱翻,却是那本“无字天书”。这书自打从碧血山庄携来,凌钦霜始终不明来历,此时随手抄起,无意瞟时,忽见金光一闪,书页间掠过一丝光影,竟似有文字划过,不觉微感诧异。揉眼再瞧时,那光影却已不见,书页一如平常。未及动念,狼群已蜂拥而上。凌钦霜急急揣了书册,一边挥剑斩狼,一边招呼“慧儿”。“慧儿”却似铁了心,只自在半空盘旋,便不下来。
滕吉见状,骂了句:“贼厮鸟!”飞身纵下树来,与凌钦霜、雄狮并肩杀狼。但一人重伤未愈,一兽强弩之末,只片刻之间,便已各自不支。凌钦霜亦已衣衫碎裂,鲜血淋漓。二人一兽,须臾便要毙命当场,更无一能逃出生天。
轰隆隆!
猛然之间,一声巨响传过,随而雪地山间猛烈震动。强震传来,凌钦霜立足不定,却见狼群一片大乱,嗷嗷长嚎。抬眼望时,远处浓烟滚滚,火光隐隐,片时笼罩雪谷,放眼遮天夺目。
火光之中,轰隆隆、轰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远处一条条狼身四散飞起,霎时血雨飞溅,染得雪地一片腥红。狼本就惧火,此时又兼爆炸之威,一时大受惊吓,纷纷夹着尾巴,向山上疾奔逃命。晃眼之间,几十头雪狼已从凌钦霜身旁卷过。但群狼逃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伤人?
凌钦霜心中一动:“火器!莫不是赵先生?”抱了滕吉,呼喝雄狮上了树。尚未坐稳,千余头雪狼便已逃得无影无踪。
凌滕二人各舒口气,举目下望,却见下方山口早为浓烟封住,望不见人。
猛听狼嗥之声大作,群狼竟从雪谷之中分道而归,如潮水般向烈火浓烟卷去。一时之间,践踏灼死者不计其数。但雪狼却前赴后继,投向烈火,全无退缩之意,直是视死如归。滕吉见得群狼送死,不由哈哈大笑。凌钦霜却讶异至极,寻思事有蹊跷。心念未绝,猛听一声马嘶,但见浓烟之中隐隐现出了一人一骑,身陷狼群之间。那人挥鞭不住抽打马背,不时扔出铁球炸狼。
凌钦霜定睛看时,只惊得几乎掉下树来。那马通体浑白,正是影龙驹,那人倩影怯怯,却不是婉晴是谁?
影龙驹虽是神驹,但见得这如斯群狼,早也吓得呆了,蹄子一软,便将婉晴颠下马来。群狼便如一条白河般从她身边流淌而过。此时千狼奔腾,落入乱抓之间,哪里还有生路?
滕吉骇然惊呼:“是小娘皮!”
凌钦霜心胆俱裂,疾飞下树来,长剑乱抖,冲入狼阵之中。他抢到婉晴身边,将她揽入怀中,反手数剑,连刺数狼,拽马透阵而出。
奔回树下,忽听婉晴叫道:“凌大哥……”气息微弱至极。
凌钦霜低头看时,她俏脸煞白,神色间却满是欣然,喃喃道:“狼……吓跑了……”她身上大氅早被扯得稀烂,臂上、腿上满是鲜血。
凌钦霜心痛已极,泣道:“傻丫头……”手忙脚乱,为她裹伤。
婉晴眼光迷蒙,望着天边,轻轻笑道:“我若死了,也要葬在雾路游翠郭上。凌大哥,你陪我……陪我不陪……”话未说完,已是气若游丝。
火光稍熄,狼群十死六七,余皆侥幸钻出火海,逃下山去了。放眼遍地鲜血,一片狼藉。
凌钦霜为婉晴度入真气,又喂了她一粒“亢魂丹”,她气息方自渐稳。幸好先前她见机得快,躲在了马腹之下,狼群又只顾猛钻火海,并未向她攻击,否则在群狼践踏之下,哪里还能有命在?
突然间一声马嘶,影龙驹上纵下跳,一阵乱踢乱咬。与此同时,“慧儿”也在半空盘旋,嗷嗷长鸣,声甚惊恐。
凌钦霜挥鞭约束,好一阵才把影龙驹定住。刚静下来,却见雄狮猛跃下树来,乱吼乱抖。影龙驹振鬣长嘶,顷刻间奔开了数十丈外,只自向凌钦霜纵声嘶鸣,似在召唤。雄狮却不理它,径向山下奔去。滕吉呵斥不住,大喝一声,急追上去,翻身一纵,已落在狮背上。雄狮本对滕吉甚是俯首帖耳,此刻却不知怎的,竟是焦躁无比,左抛右摔,极为暴烈。滕吉紧紧拽住狮鬃,伏它背上,初时尚能把持,但不消多时,便觉力怯,巨大的身子上下飞舞,须臾转过了山口,无影无踪。
狼、马、鹰、狮,先后反常,凌钦霜隐觉不妙,却不明所以。婉晴为鹰唳狮吼惊醒,想了想道:“‘慧儿’常与野兽搏斗,向处生死边缘,故直觉极为敏锐。看它如此反常,必有异象……”话音未落,猛听得一声巨响,脚下竟然震荡起来。凌钦霜一个踉跄,急将婉晴搂在怀里,蹲在地上,只怕为震波掀翻。
轰隆巨响不断,地皮宛如活了起来,但见乱石剧晃,崩于一瞬,老树震荡,折于顷刻,马嘶鹰唳,夹杂其间,端的是天崩地裂。当此阴阳失序之际,凌钦霜不由得面色惨澹,婉晴更是吓得樱唇颤抖。震了好一会儿,大地方趋平静。
婉晴颤声道:“过去了么?”
凌钦霜惊魂稍定,颔首问道:“赵先生他们呢?”
婉晴摇头道:“我是一个人偷偷上来的。”
凌钦霜心下感动不已,但知此地不可久留,当即抱她上马,唤了雄鹰,向下奔去。
到得一处谷口,婉晴忽指道:“看!”凌钦霜眺目远望,却见前方烟雾缭绕,越往那里驰去,越觉焦味冲鼻。凌钦霜心下奇怪,不敢大意,当下牵马步行。不多时,雾锁山路,一臂之内,已是目不见物,更兼奇臭无比,只薰得婉晴眼泪长流。
正走之间,凌钦霜忽然脚下一空,直向下坠去。婉晴失声道:“凌大哥!”凌钦霜手疾,坠落之际抓住一块悬岩,叫力一跃而起。低头往下探去,霎时惊得合不拢嘴,眼前竟是一道巨大的裂缝,烟雾正从缝中嗤嗤冒将上来。
婉晴惊道:“这……这从哪儿冒出来的?来时怎么没有?”
这裂缝之间约摸二十丈远近,望之杳不见底,彷佛是老天用巨斧生生硬劈出来的大峡谷。
凌钦霜道:“这地方是新生出来的,该是地震……”婉晴听了,怔怔望着凌钦霜,满脸都是不信神色。
蓦地一声巨响,二人耳中都是嗡鸣不绝,几欲聋聩。婉晴掩住双耳,一声惊呼,但这声娇唤却被阵阵传来的巨响所掩盖,连她自己也不闻。凌钦霜忙塞住她双耳,却见不远处的溪流为余震波及,陡地掀起滔天白浪,裹着断树乱石,不住向巨缝倾灌而入。二人望着这诡异的场景,都是面色惨白。便在此刻,又是轰地一声大响,二人身子往下一坠,地面竟坠落崩塌,陷为一个深坑,乱石树干猛从四面八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