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人们都在忙着搬花盆的时候,丫鬟也上前帮忙,朱呈辉才再次提及她刚才的话,“钟姑娘恐怕不知道,我跟你的兄长有过几面之缘,改天我跟汉青一起去钟府看看故交,顺便看看姑娘养的海棠花。”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理解这句话才算妥当,惧怕像先前的吴其远那样,关键时刻指望不上他。
“怎么?钟姑娘质疑我赏花能力?”
不是质疑,而是不敢。吴其远与她相识也有段时间了,她从未跟吴其远讲过她哥在西山马场被救一事。
朱呈辉跟着赵城言一起去见她哥,她担心很多事情在聊天过程中会被泄露出来。
朱呈辉可信吗?他会不会像吴其远那样,为了讨好齐王爷而出卖我?
“不是。我住在齐王府,海棠花没人照看,大人即便前去看了,也不能起死回生。”
“过不了多久,就是腊八节。钟姑娘不回家亲自看看海棠花吗?”
过了腊八就是年,朱呈辉提醒她,一直住在齐王府并不是长久之计,终归是要回家过年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齐王爷和赵城言他们也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
“如果我没有回去看海棠花,是不是显得我是无情无义之人?”
“你见到的花,是长势好的花。你是没见到我祖母和我母亲也养了好多长着长着就没了的花。花朵生死,不关乎情义。”
他说的话,有道理,不过,家里的那些人怕是不会这样想。
“钟姑娘,花养不活,没什么大不了,再换一种花养养也许就养成了。”
?
钟云嫱看向他。
他的个头相对来讲,并不是很高,比她高不了一头,整张脸上的棱角也不是很分明,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书生气息,也没有吴其远身上偶尔透出的官场狡黠。
“钟姑娘,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看不看已经种下的海棠花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她朝着他讲话的时候,看到了吴其远从月亮门处走出来,小声提醒他一句,“吴大人来了。”
朱呈辉低声笑了,钟云嫱被他莫名其妙地笑,弄得不知所措,意味深长地说道:“谢谢提醒。”
看她慌乱的神情,笑着劝慰她,“我们只是聊海棠花而已。”
“你们都一样。”
齐王爷,戡世子,还有吴其远,你们都一样,跟你们讲话,你们总是不会好好讲话,让人无法安心。
朱呈辉愣了一下,笑着问吴其远,“吴大人,你是不是得罪了钟姑娘?”
这几次,两人见面,每次她都是对她避而远之,他很清楚其中的原因。
她没讲出口,后来见到她都能原谅赵和靖,也没有因为安宁郡主的行为让赵和靖下不了台面,他以为她也会原谅他。
“钟姑娘说,我和你们都一样。”
“朱大人,你们果然都一样。”
“什么意思?”
朱呈辉很想知道两人之间的过节,吴其远却很担心她再说下去,自己以后没机会再去齐王府。
“你们身上的官场气息太重了,跟你们讲话太伤脑子。好在我是一个女流之辈,不必跟你们同朝为官,是人生一大幸事。”
她把话说明,希望朱呈辉能明白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往后,如果有往来,咱们直截了当。
至于吴其远,梁子结下了,维持表面关系。
“那是我错了,还以为钟姑娘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所以就多说了两句。”
“朱大人倒也不必着急道歉,你多说两句已经是在迁就我了。这一点,跟吴大人相比,好很多。吴大人向来严谨,不该说的话他不一定会说,该说的话也不会多说话。”
朱呈辉看向吴其远。
不是钟云嫱突然没事找事,是自西山马场之后,一直忍着吴其远,不见面还好,一见面,总是忍不住想说他两句。
做人太官场,不会有好结果。
“兰芳——”
他故意这样称呼钟云嫱,想向朱呈辉证明两人之间的只是小打小闹,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
“是我不对。”
你都说了你不对,给你一个认错的机会。
“吴大人,赫连郡主近况如何?”
她为什么会重提西山马场一事?朝堂上避谈此事,她真的不怕给家里父兄添麻烦吗?
“最近太忙了,我没时间前去探望。”
吴其远不想当着旁人的面,跟她讨论他当初为什么突然对西山马场一事撒手不管。
“明日你若是有时间,我陪你去。”
“兰芳,我真不是故意言而无信。”
算了,吴其远跟他们非亲非故,怕沾染一身是非,又有何之过呢?
让他在朱呈辉面前难堪,不是明智之举。
“吴大人的道歉我收到了,改天见到赫连郡主的父亲,麻烦帮忙转句话,向赫连郡主问好。”
事情突然结束,并没有朱呈辉见到的大吵大闹或者是拈酸吃醋,好无趣。
不过,通过此事,他知道一件事:吴其远和钟云嫱关系很好。
三人一同回去,老太太还在跟大家讲她年轻时的辉煌战绩。
以前,钟云嫱有心情听这些,现在没了。对于女子而言,一肚子的故事要讲,日子过得肯定不安稳。
安稳度日,听起来好像好没志气的样子,但是这就是她现在渴望的。
她非常期待哥哥身体健康,她可以跟着哥哥搬去新宅子那边住,胖妞养花,她跟郝可……郝可已经没了……还好还有夫人可以跟她住在一起。
“丫头,你找好了人家没有?”
朱呈辉难道没有跟家里人讲过吗?
在场的人都不敢说话,如果不用和亲,她的婚事也是由齐王爷做主。
房间里安静,只能听到炭盆里木炭燃烧时,偶尔发出的爆裂声。夫人正准备说话,被钟云嫱拦截了,“祖母,已经定了。”
“是临都城内的哪家公子?”
“祖母,我记着呢,到时候会告知您一声。”
老人嘴巴里小声说着,“那就好,”脸上没有一丝开心。
没人能明白她那时内心真的在想什么。
只有经历过岁月的人,才能明白,婚姻太苦,一辈子的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朱呈辉招呼管家,吩咐人把书搬运出去,他则跟着戡世子他们一起去齐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