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弦分析出其中原委,很是兴奋,他干脆一屁股坐到洛亦尘跟前的案上。
“待你从秦府铩羽而归时,他早就带着百官跪倒在图灵王跟前细数你的罪状了:勾结罪臣范骞返城,意图不轨、为了排除异己陷害朝廷命官、盗取皇帝宝物、私放囚犯……当然还有勾结莫干细作……咳咳……随便哪一条罪状都够你吃一壶的。”
秋弦虽然脸皮厚,但是自己说自己是细作,还是有点挂不住,假装咳了两声。
这一切洛亦尘又何尝不知,当他决定偷走凤灵,放走风吟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他只是想在被父王赐死之前,顺带扳倒秦天霖。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秋弦恍然大悟,手指点着洛亦尘的鼻子道。
“哦……我明白了!所以你早就知道是这样的,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明知道偷走凤灵,放走风吟是死路一条还这么做,你这是打定主意去送死的?”
秋弦看着洛亦尘那副不惧生死的样子又道:“我说洛兄,你就那么不爱惜你这条命啊?”
秋弦俯下身,右手捏住洛亦尘的下巴抬起来继续道,“你这条命……有人可比你更爱惜!”二人眼睛对着眼睛,都可以看得清对方眼底的细微的血丝,秋弦说着心里便突生了一股不爽的滋味,甩开了洛亦尘站起身来。
他说不清自己是嫉妒还是气愤,还是他为了风吟视死如归的气魄所感动。洛亦尘把风吟交给自己,让自己带着她远走高飞。他则默默去送死,洛亦尘这是要成全自己?
他嫉妒洛亦尘有机会为风吟赴汤蹈火,为心中所爱哪怕是要赴汤蹈火也是无上荣光;他气愤洛亦尘要做孤胆英雄还要想着成全自己,他分明是想陷自己于不义、自私;他或许还稍稍为洛亦尘默默替风吟的付出而有所感动。
风吟听到“你这条命……有人可比你更爱惜!”,心中咯噔一下。她一早就知道洛亦尘撒娇要火锅的样子反常,她出门时便隐在门后,听到了他们的所有对话。洛亦尘为了她和自己的父王作对、和全图灵作对,如今他成了无家无国的弃儿。
曾经高高在上、金枝玉叶的人如今沦落为举国通缉的犯人。一想到洛亦尘为自己付出的许多,风吟的鼻头酸涩,默默在心中下了决定。
她默默转身去了厨房。
洛亦尘回想自己当初的想法,被起弦猜得一般无二。当初认为自己决定做的事轰轰烈烈,如今想起来却十分幼稚。他明白秋弦的意思,如果自己真的不在了,或许并不会给留下的人带来幸福,反之或许会带来伤害,他用低沉无力的声音道:“我做错了!”
秋弦收拾好情绪转过身去,不让洛亦尘看出他的心思。
洛亦尘近乎自言自语道:“当我贵为皇子,全图灵都在仰慕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摘星阁的一个毫无生命的泥人,顶着大皇子的头衔坐在那个位置上,实际上不过是父王皇宫里的一个摆件。现在我一无所有,我才觉得我拥有了一切。跳出那个笼子,我才感受到了天地广阔;肩上没有了皇权父命的重担,我才知道自由的意义;心中有爱,才知生命可贵……若是没有了生命,一切都是枉然!活着,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交想交的朋友……哎……你别那副表情,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
秋弦瞪着眼睛,歪起半边嘴:“切……我才不想跟你做朋友呢!你这人……怎么说呢,太矫情了!整天端着跟尊神像一样,太无趣了!”
他其实想说“朋友是两肋插刀,同甘共苦,惺惺相惜……才不是像你这样偷偷摸摸做孤胆英雄的人!”
算算时间,差不多到饭点了,二人起身朝饭厅走去。毕竟在斗墨居借住,不能太任性。饭厅里一片安静,丝毫没有喧闹之气。学生们都已端端正正,一排一排坐好就餐,果真是食不言。
洛亦尘他们因为身份特殊,不便在人多的地方暴露,所以他们和苍松、北野一同另处一室就餐。风吟已经在房里摆好了五颜六色的菜肴,装着火炭的铜锅。
苍松和北野已经入座,想必北野已经给苍松介绍过这种新鲜的吃法,他满眼好奇地期待着。洛亦尘和秋弦进屋,欠身问候完方落座。风吟给各位呈上红红火火的辣椒小碟,也坐上了。
北野是长辈,见众人不敢提筷,便率先拿了筷子夹了一片红花花的牛肉,放在翻滚的铜锅里涮了一涮,见肉质变色蜷曲方把肉往辣碟里搅动几下,让酱汁蘸满肉片,再放进嘴里。
他做这一系列动作,斯文又利落,是在向苍松演示:“苍兄,尝尝看。”又转身对小辈们说,“你们也吃吧!”苍松照着学做了一遍,末了品评一番,十分惊喜。
其余人都是火锅的超级爱好者,见长辈发话了,大家各自撸起袖子畅快地涮肉吃饭。
一番热火朝天之后,满桌杯盘狼藉。众人却心满意足,回味无穷。北野放下筷子,从白色的瓷碟里拿起一张白雪白的毛巾,擦擦嘴,再擦擦手,完了又叠得方方正正放进小碟里。
“小尘,你们几个暂且就住在斗墨居,苍松前辈会护着你们。你被人从皇宫截走,以你和为师的关系,图灵王一定会派人去剑庐问询。届时若为师不在,一定会生事端,烟波里的弟子们如今暂居剑庐,不能让他们受到牵连,所以为师稍后便要回剑庐了。”
洛亦尘知道自己如今身份不能再回剑庐,否则会给剑庐带去麻烦,默默点了点头。风吟却急忙忙说出一句话:“剑客前辈,请问那老……”,“头儿”没说完,换了“我师父怎么样了?”
风吟被救出之后就一直没见到酒翁,虽然惦记酒翁安危,但心中也多少有些不爽快。这老头子整日疯疯癫癫,丝毫不关心自己死活。虽然心有不快,她可以劈头盖脸质问酒翁,却不能质问剑客前辈,所以只能委婉地问候。
北野微笑道:“放心!酒翁功力深厚,他在哪里都不会有事。”
他并没有告诉风吟,酒翁已经不在剑庐了。自从风吟出事,酒翁便知道那丫头的磨难开始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率先出击。跟北野说明原委,便离开图灵了。
“那冬雨和沐辰呢?”风吟追问。
“他们都很好,你们照顾好自己不要莽撞便比什么都好。待我处理好剑庐的事便来接你们去安全的地方,这些日子你们还是先蛰伏在斗墨居,不要急着出城。近段时间,城门郎、各个路口关隘守将都增加了。”
北野交代好,又转身冲苍松:“苍兄,拜托了!”
苍松按住北野的手臂,示意无需客气:“你我之间,何须这些!你且放心去吧。只要这些小辈自己不跑出去,我担保没有老夫的允许,连只苍蝇也进不来。”
秋弦轻微的哼了一下鼻息,心道:“我不也轻松进来了嘛?这些江湖上有些名气的家伙,都有些自信过了头!殊不知山外山,天外有天,要是图灵王知道了你私藏要犯,想一锅端了你的斗墨居,还不是一挥手的事!”
北野离开后,众人散去。秋弦佯装要回阁楼,过了一个转角就捡了一个窗户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