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二年,二月。
春风化雨,纷纷扬扬。
夏侯献在江陵只待了三日便率中军前往监利。
此时王濬请求制造的竹筏基本已经完工,夏侯献在检阅水军后,没有过多干涉王基下阶段的战略布置。
次日,魏国水军按照计划将长十余丈,大数十围的木筏置于船前开路。
朱绩按照既定部署阻止拦截,而魏军这边则兵分三路,两岸的步军负责强攻吴军投石车阵,以掩护水军正面突破。
王濬的计策确实不错,但吴军的铁索质量也实在令人堪忧。
遇火一熔就断,不知这其中是否有官员吃了回扣。
但朱绩从来没有押宝铁索横江的战术,他早就做好了与魏军水中激战的准备。
两岸的陆地上雾气稀薄,江面也萦绕着淡淡的水汽。
上游传来持续的锣鼓声,楼上爵室上的甲士拼命挥旗传递“敌袭”的情报。
“都督!”
一甲士冲进船舱,还未开口,朱绩却按住剑,“传令擂鼓,全军备战!”
说罢,朱绩登上飞庐层,扶着女墙向北面的江岸看去。
穿过朦胧的水雾露出身影,至少二百余艘的大小战船,几乎铺满江面,浩浩荡荡,满帆而来。
纵使朱绩有多年的水战经验也鲜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毕竟他以前与魏国的交战多半都是在江北。
那时候吴军仗着船多,游刃有余,可现在看到魏国短短几年就组建了一支实力不俗的船队,心叹:吴国休矣。
其实在魏国夺取南郡西陵之后,这样的结局是不可不免的,但朱绩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收起悲观情绪,朱绩握紧佩剑,全神贯注。
吴军楼船上的大鼓齐鸣,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船阵前部,一艘艘战船迅速出阵迎击。
没过多久,魏军前锋的艨艟迎头冲了过来,双方眼看就要接阵。
砰得一声,带着撞角的艨艟骤然撞上吴军的最前面的战船。
随即,魏军斗舰上的响起刺耳的弓弦声,裹着木炭和桐油的长弩划过天空,甲板上的弓弩手也齐齐抛射火箭。
带着火焰的箭矢正好射中船帆,剧烈的撞击使得吴军战船的桅杆摇摇欲坠。
紧接着,轰得一声巨响,船帆应声折断,狠狠得砸在甲板上,随即燃起了火苗。
火焰顷刻间四散蔓延,船上被引燃的吴兵痛哭大叫,像下饺子一样跳出滚滚长江。
一时间浓烟滚滚,顺着江风向吴军后方飞去。
由于风向不利,吴军船队的阵型相对松散,而且他们不敢随意放火,这反而会烧了自家战船。
朱绩尽可能的用战术来弥补天气上的劣势。
“瞄准敌军楼船.....放!”
一声令下,吴军战船上的投石机砰砰作响。
他的目标很明确,知道魏军造船时间短,其他小船可以有很多,但楼船这样的巨舰却远不及吴军。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多毁掉几艘楼船,魏军的水战实力将会大打折扣!
但朱绩想错了,他自认为魏军会尽量避免楼船陷入混战以保全战斗力,却不料魏军竟把楼船直挺挺地开过来了!
一来还是四五艘!
朱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直接扭头对船顶得旗手下令:
“传令,五艘斗舰、五艘艨艟为一组,进攻敌军楼船,给我狠狠得打!”
很快,吴军斗舰群收到指令,各自盯上一艘楼船。
可近在眼前了才注意到,魏军楼船前端竟装置着一根长长的木杆,木杆前端固定着一块巨石。
它就那么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吴军一开始从远处眺望还以为是投石机之类的。
但来不及多想,吴军斗舰群打算利用楼船笨重的劣势,对它发起围攻。
双方的飞箭你来我往,但双方都有女墙的掩护,大多时候只是互换箭矢。
很快,带着撞角的艨艟直挺挺地冲了上去,不管那根木杆是何种利器,先毁了再说!
就在这时,楼船上一声令下,将士们拉动着粗壮的绳索,随即绳索与绞盘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拍杆缓缓转抬升。
下一刻,拍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向吴军的战船。
宛如晴天霹雳般的一声巨响,拍头击中战船木质的甲板,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甲板砸出一个骇人的缺口。
木屑飞溅,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船身也因剧烈的振动随之摇晃。
当拍头收起,缓缓抬升之时,拍头上粘着的血呼啦的一坨,不知是哪个倒霉蛋。
这是这么简单的一击,虽说并未造成多少人员伤亡,但船体此时已无法保持平衡,吴兵们纷纷弃船,惊恐逃命。
拍杆的存在不仅仅能够对中小型战船造成巨大的杀伤,更是一种强大的威慑。
果不其然,周围的吴军斗舰都傻了眼,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想起方才的画面,都感到不寒而栗。
就当吴军在犹豫继续从侧翼进攻还是先行撤离时,负责护卫楼船的魏军斗舰也围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魏军楼船继续向前推进,丝毫不理周边的小船,只负责迎击正面冲来的敌舰。
朱绩气不过,索性也派出楼船跟魏军对冲。
比船大是吧?
看看谁更大!
吴军的楼船毕竟是没有加装这种武器的。
虽说仗着体型优势挡住了魏军的楼船前进。
但魏军楼船一接触便用拍杆猛砸,这导致吴军楼船的损伤速度出奇得快,吴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
双方楼船甲板宽阔得都能跑马,白刃化的接舷战一触即发。
但这显然是以步战擅长的魏军更占优势。
这艘吴军楼船的主将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竟是隐约听到阵阵马蹄和马儿的嘶鸣!
直到他亲眼在阁楼上才发现,魏军正有数十骑冲阵,吴兵们躲闪不及,有的被迎头撞死,有的干脆直接跳江,有的躲进船舱摸鱼。
这将领气得咬牙切齿。
魏军壕无人性!
竟把骑兵用在接舷战?
知道战马有多金贵么?
吴人有钱都买不到!
战船后方的朱绩见大势已去,果断下令撤军,被迫退守巴丘城外的洞庭湖水口,这最后一道防线。
就在魏国水军准备顺江而下直扑巴丘之时,大江上风云突变,狂风大作,刮得双方战船桅杆呼呼摇摆。
王基出于谨慎,下令停止进攻,返航屯于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