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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青州雪 > 第278章 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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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宗与索绰罗衍先后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突厥,国主听闻后立时便拍案而起,整张脸庞都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随即猝然倒地,人事不知。

大约是气急攻心,经太医诊断,竟是当场中风了!

那双浑浊的眼中本充斥着算计,如今却只能怔怔地瞧着床帷,口涎从嘴角缓缓流下来。

完颜泯此前被幽禁数日,此时因无人主持大局又被释出,但败绩已然众人皆知,此时也无何威信可言。

但两军对战期间,怎能无主事的将帅?

是以,突厥立即便派了几名武将连夜奔赴岳州,企图亡羊补牢。

可明砚舟及叶期又怎能不知晓他们的打算?大胤的动作只有更快,五千轻骑连夜奔赴岳州,趁着城中无人主持大局之时,先将城池围困,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岳州城中不过三万突厥军,士兵们早就听闻完颜宗与索绰罗衍死于大胤将领之手,士气已然大不如前。

加之城中百姓受压迫已久,听闻大胤军乃为夺城而来,亦是揭竿而起。

百姓们扛着锄头、菜刀就上。

两日后,明砚舟与叶期领着二万大军压境,突厥军内忧外患之下,人心不稳。但兵强马壮也是真,两军血战了整整一日夜,大胤才将岳州拿下。

城中早已是一片欢欣鼓舞,明砚舟率军入城之时,百姓夹道欢迎,手中瓜果毫不吝啬地朝着大军掷去。

叶期从未经历过这些,如今垂着眼怔愣地瞧着怀中有些蔫儿了的红薯,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身侧有百姓不知他身份,又见他就跟在明砚舟身后,知晓他定然也是地位极高的将领。

但又生得一副看着极为老实可欺的模样,便出声逗他:“这位将军瞧着倒是俊俏得很,不知可曾娶妻?我岳州的姑娘个顶个的水灵,若您未曾娶妻,今日便好好看看,也好挑选挑选!”

此言一出,一旁的百姓俱是哈哈大笑起来。

明砚舟闻言,担心叶期不自在,便转头安慰道:“北地民风淳朴,百姓们俱生得一副直率肠子,无甚恶意的。”

叶期又愣了片刻,这才抬起眼:“我明白,且我从不视自己身体上的残缺为耻,兄长放心。”

“那便好。”明砚舟转过头,手一抬便接住一颗朝着自己面庞而来的果子。

忽视身侧叫好之声,他掀起眼皮,笑着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位郎君便是我恩师之子,名唤叶期。”

“王爷的恩师,不就是平疆大将军叶宣?那这位,是将门之后啊!”

“叶将军之子果然也是一表人才,眉宇间可见正直,叶将军也算后继有人啊。”

时有如此话语闯入耳中,叶期面上含着些许笑意。有生之年能再闻父亲威名,叶家声名又显,也算是所愿得偿了。

……

捷报传回青州。

叶朝几乎喜极而泣,她捧着那份文书四处寻找叶宣,最后在城楼上见到了他。

他的身形已然单薄如雾,下一刻似乎就要乘风归去。

只见他负手站着,视线牢牢凝着城下那片空旷的地面,眼中神情有遗憾,也有释然。

叶朝心头一紧,她站在长阶上,脚却如同生了根一般挪不动分毫。

还是叶宣先瞧见了她,只见他嘴唇动了动,片刻后低低开了口:“朝朝来了。”

脑海之中似有巨石轰隆倒塌,那片平静被砸了个七零八落,叶朝指尖已然攥紧,许久才艰难地挪动了步子。

站至叶宣身侧之时,心中猜测已然变成了笃定,叶朝弯唇而笑,却眼泛了泪光:“爹爹,你可是已经记起我了?”

叶宣看着她,片刻后徐徐道:“朝朝辞暮,尔尔辞晚,身死之后还能见到你与期儿平安,那便很好。”

他虽未曾正面回答,可叶朝又岂会听不出他口中之意?

手中捷报乍然抖落,她僵硬着身躯。

叶宣瞧见她的神情,抬起手欲替她拭泪,下一刻却见自己的手虚虚穿过了她的面庞。

他指尖一顿,片刻后才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傻孩子,哭什么?”

叶朝眼底已然红透,她紧抿着唇,身子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手掌上纱布已拆,那道伤口上结着痂,瞧着极为狰狞。

叶宣瞧见之时,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情绪,他思索半晌,才记起那似乎可称之为“心疼”。

“其实早在青州城外退敌那日,为父便记起了前尘。”

叶朝抬起眼:“可…可那日,我并不在您身侧,若非是我的血,那还会是什么令你想起了过去呢?”

“就是你的血。”叶宣叹了口气:“我本也万分不解,回城后便去见了星云大师。”

眼前仿佛是星云执着经书,闲适的模样:“忠魂之血可使亡魂记起前尘,此事不假,但须在亡魂魂体不稳之时,才能起效。”

叶朝紧拧了眉,她骤然便想起金陵城槐花巷中,阿川记起前尘往事的那个夜晚。

原来如此!

叶宣负手眺望远方:“那日我随着不逾一道前往敌营,亲眼见着完颜宗被生擒,我夙愿得偿!”

“如此说来,彼时您魂体不稳便是因此而来,但我的血又从何而来?”

“你自伤那日,吴康为大师收拾行李之时,鞋履上曾粘及你的鲜血。”

叶朝闻言,喉间缓缓吐出一口气,她顺着叶宣的视线瞧去,只见远处天麓山上,植被似乎已冒了绿意。

满是生机的样子。

叶宣想起什么,语气中带着许多愧疚:“你这双眼,也是因着为父的一句无心之言而强加在你身上,不曾问过你是否愿意背负那些沉重的往事,这是为父之过。”

“爹爹,我从不认为我这双眼是灾祸。”叶朝微微勾起笑意:“若非这双眼,我又怎能再见您与母亲一面?”

“女儿不孝,不能侍奉双亲,此为人生之憾,但能与兄长还有不逾,从史官笔下救下您二人的身后名,也使我心中的歉疚减轻几分。不瞒您说,您在外征战之时我尚且年幼,并不能明白您的坚持,后来您与母亲相继离世,我与兄长走散,也受了些苦。但这些丝毫不影响我认为您二人,乃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

叶宣有一瞬间的讶然,片刻后他开了口:“我二人未能伴你兄妹长大成人,这样失职怎能算最好的父母?”

“您与母亲身体力行教会我们何为对,何为错,何为脊梁。”叶朝声音并不高,其中隐隐含着数分不舍:“我与兄长虽无父母陪伴左右,但您与母亲不屈傲骨之所为,却护得许多孩童双亲健全。”

“如此,我又怎能以一己之私而埋怨您?”

这一番剖白顿时使得叶宣哑口无言。

叶朝粲然一笑:“爹爹,母亲见到我之时,曾夸我聪慧善良,如今您瞧瞧我,可曾长成了您期待的样子?”

叶宣此刻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沉沉点头。

“我尝忧心自己不够好,教您与母亲失望,如今得您此言,心中已豁然开朗。”叶朝笑起来,眼中映着天光,更显眼底微红,她转身看向叶宣:“那时母亲怕拖累我而不愿认我,您回头见到她之时,替我告诉她一声……”

“就说朝朝明白她的用心良苦,朝朝不怨她。请她轮回路上慢些走,”她突然紧抿了唇,片刻后才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来世,我还要做您与母亲二人的孩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