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方橙不打算下山了。
守着孩子好好歇一歇。
几个孩子只待在自己家的山头上,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何况吃穿不愁,也不会闲的无聊。
因为娘有千千万万的打发无聊的法子。
这不,家里的驴开始磨米粉,打算做元宵吃。
方橙的百果山上的日子,真是许多文人墨客追求的田园生活。
…………
兰伟业他爹死在正月十二。
好歹没人上门收死人税了。
年前他还嘲笑庶支的那帮人,家里死人第二天就发殡。
如今轮到他了,他也想。
但老爷子的侄子,外孙,外甥不同意,非要大操大办。
个个拱着他殡十二殡。
如果真这样走下来,怕他的家底不保,还要卖儿卖女!
他的弟弟兰伟功对他讲:“大哥,咱家你做主,你可得挺住!如果真按他们要求的,咱们日子不用过了。他们上下嘴皮一碰,来吃上十二天,到时候一抹嘴,拍拍腚走了。我们怎么办?”
兰伟功想了想道:“那就殡三殡吧!总得让大家过十五。”
“好。哥,你可咬住牙啊!我和四弟都支持你!”
“放心。”
当他说出殡三殡的时候,也没人反对,都说客随主便。
再说了,老爷子活到七十岁,他们兄弟几个是真心的孝顺。
不是有话说的好:生前床前一碗水,胜过坟前千斤灰。
一开始嚷嚷着大操大办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原来,要你不要面子,事儿并不难办。
就怕你为了面子,被人架着往前走。
兰谦和一支已经迁出族去,也省了事,不用派人去报丧。
兰谦秤兄弟带着儿子,侄子来帮忙。
即使殡三殡,第一天花的钱跟流水一样。
扯孝衫的布用了五匹!
兰伟业的婆娘都疼哭了。
明天,后天,大后天才出殡!
这三天的饭食,让她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要卖儿女。
这两口子辈分小却比方橙大二十来岁,也没闺女可卖。
下边的孙女,他俩又说了不算。
“家里没钱,明天你让老二家的来当家。我这病了,病的还不轻。”范氏想撂挑子不干。
“瞧你这话说的!在这节骨眼上,你担不起长房长媳的位子了?”兰伟业不想婆娘撒手。
范氏年岁上来了,且孩子都成家立业,不怕男人出去找小婆了,所以她就埋怨开了。
“你们兰家,又不是像那孔氏大族!三间大的祠堂,一年都不开一次门!我还长房长媳?有什用?吃饭时也不多加一筷子菜,喝酒也不多喝一杯酒!干活的时候,想到我是长房长媳了!老娘不干了,大不了你休我走。”
兰伟业整个人累的不行了,今晚二弟在守夜,他难得睡个好觉。
婆娘又跟他争吵,气的他扇了范氏一巴掌!
范氏也没有想到男人会动手,真是一点也没防备,整个头,被扇到了墙上,又疼又晕的。
好一会儿没吱声,然后趴在炕沿上吐了好一会儿。
整张脸白的不行!
一下子躺在炕边,晕了过去。
而兰伟业也鼾声如雷。
这年头,女人不熬成婆婆,在家连说句话都是错的。
范氏当婆婆多少年了,不过不想花钱抱怨了几句,就被男人扇了一耳光。
她也五十了,生育了十胎,活下来三儿一女。
家里地多点,可养活这么多家口,她能省则省,攒下的那点家底,一天造完。
躺在炕上的范氏晕乎乎的想着从小时候到老,只吃过一块糕点,好像是栗子糕,又面又甜。
一包剩下的全给了儿孙们吃了……
此时此刻,她特别想吃,只想吃那糕点。
…………
“兰伟业她婆娘也死了,昨儿个半夜没的!”
“哎,你说说这事儿!”
“这节骨眼上怎么没的?正要她出力干活的时候,她倒是死了,轻省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能活谁不愿意活?她有病才没的,可不是为了逃避活才死的。”
“可不!”
兰伟业今早发现婆娘死了时,身子都硬了。
他愣愣的坐在炕沿上,听着屋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嘴里不停的叨念着:“你怎么这么不经打?我只打了你一巴掌,没使劲儿!真的没使劲!”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天底下打老婆的多的是,有的都把老婆打瞎眼了,打的耳朵听不见了……都没死,范氏怎么就死了?
…………
正月十五,有风无雪。
风跟刀子似的,刮的人脸生疼。
现在主要是风冷。
唐三嫚被关进了后院的一处屋子。
家里的男人正月初八就去了省城。
说是接了一个电话去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今儿个有个小丫头来送饭,她给了小丫头一个铜元。
小丫头悄悄的告诉她:“夫人说老爷在省城被狐狸精勾住了腿,迷了脑子,连回家的路也不识得了。”
“老爷去的也太久了!今儿个过节,能回来不?”她问小丫头。
“夫人说肯定能,姥爷能忘了别的,忘不了给他爹娘送灯。”小丫头嘴伶俐着呢。
唐三嫚得知了这个消息,给了小丫头一个铜元。
小丫头收拾了碗筷,开心的走了。
可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你把老爷勾过来才行。
唐三嫚想起他娘教的歌曲,轻轻的哼唱着:“桃叶尖上尖……”
今晚能不能勾到老爷,就看今晚了。
…………
陈把总被一通电话叫去省城。
骑马去的,路上一点也不好走,雪天地打滑,时不时的还有不长眼的土匪,大过年的也出来打食!
等到了省城后,都快两天了。
去了以后先被叫去了省府,主要是问马大帅呢……
马大帅呢?大帅去哪了,他可不知道。
再说了,大帅大年初一去他那,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谁知道大帅去哪了?
“大帅走的时候没给你说?”省长问道。
陈把总在省长面前就是个小卡拉米。
哪里敢说什么假话?
“大帅离开的时候,走的很匆忙。中午饭就没吃,我也没敢多问,怕以为有什么机密行动。”陈把总尽量说的话圆满一些。
“马大帅失踪了。已经有一个多周的时间没有联系了!只知道初一是到你那里,以后就没有信了……”
“长官,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