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方橙来到木匠铺子时,并未见到程禄山夫妻二人。
倒是铺子里孙伙计见到她牵牛来了,就知道今个来买牛车。
方橙对二儿子讲:“老两,这牛车好赖你比较懂,你跟孙师傅去挑,挑好了我就买。”
“哎呦,婶子叫我小孙就行,当不得师傅。这是您家的二兄弟?一看这眉眼随您来。”孙伙计能说会道的。
程铜山笑着摸摸头,一副大个憨厚的样子,听他娘的话,叫了声:“孙师傅!”
孙伙计连忙说:“我就比兄弟年长个三四岁,叫哥哥就行!”
程铜山也改口叫:“孙大哥!”
“哎,走,走走,大哥带你看车去。婶子在屋里坐等一会儿,掌柜的一会儿就来。”
孙伙计领着程铜山到后院看牛车。
他们刚离开,木匠铺的掌柜的从外面回来,见方橙在,连忙说道:“程家弟妹来了?门口的壮牛是您家的吧?壮实!一看就是平日精喂细养的。”
掌柜姓李,是程氏族长婆娘的族兄,论亲论关系连上了亲戚。
“三哥,生意兴隆,这都忙的脚不沾地了。”方橙也恭维道。
李掌柜连忙说哪里哪里!又招呼方橙喝杯茶水,歇一歇。
两人就着家长里短说了起来。
李掌柜说咱东边的县里出了一队响马,传言专杀大户,一富户里里外外被屠杀了干净,连鸡狗都不放过。幸亏府城里来了个白甲小将,是那仁义侯的小孙子,杀的那队响马抱头鼠窜!
方橙表示太惊恐了,不由的问:“那响马没抓住吗?”
李掌柜八卦的讲:“小喽啰倒是都抓了,听说那头领再往跑了,估计跑到东海去了。”
“那小将军真勇猛!那响马真是吓人!”方橙赞叹道。
其实心里开始担心起来,就怕是那响马往西来了。
如今他们家里处处玉米杆当围墙的样子,简直连君子都防不住。这事儿千头万绪,事事要忙,听了这个信,只觉的,在古代安居乐业真是异想天开。
靠天吃饭,赋税劳役,疾病无医,青楼赌坊,人口买卖,设局行骗,匪徒乱杀!生存副本比现代难多了,主要是吃饱饭,医疗救助,社会安定这些基本保障不了。
从到了这里,方橙还没洗过头,更没洗过澡。是不勤快吗?不是的,是怕伤寒。这个时候的医疗条件,那大夫的行医水准,都很玄乎。所以原主这房人家能生下来,又都养活了,有很大一点靠的是运气。
不一会儿,程铜山选了牛车,看他眼里和嘴角都带有笑意,肯定很中意牛车。
方橙让他把车套牛身上,拉着在镇子上走个来回,没什么不合适的就买了。
“哎!”程铜山开心的忙去了,孙伙计也上前帮忙。
方橙倒是向李掌柜打听卖粮哪家实在又便宜一些。
李掌柜一听,立马说道:“这我知道,那裕丰粮行便宜些,不短称,更不参石土,我家里买粮啥的就去他家。”
方橙道谢后,叹息道:“分家时粮少人多,这吃不到年底,这牛的草粮都不够。”
“哎,刚分家都这样,当年我家还住过屋檐呢,慢慢就过好了。他家还有玉米杆铡碎了的草料,麦麸皮喂牛的料都有。”
听了李掌柜的话,方橙心里有底了,主要是系统给的百金,让她心里有底啊。
这时程铜山和孙伙计坐着牛车回来了。
“娘,车还行!”
听了他的话,方橙痛快的把钱结了帐,那李掌柜又送了一个水桶给她。
“弟妹,这桶口宽,用来给牛饮水正好。来!送给这大壮牛!虽说我这儿的牛车好,但你这壮牛甚是听话,还会拉车!当得我送它个喝水的家伙什!”
这一番说的程铜山立马接过木桶,开心的咧嘴笑。
方橙也就大方的回道:“那我家这老牛就偏了三哥的水桶了。以后我们到镇子上来,一定进来站站脚!”
“来,尽管来,牛车放我这铺子门口,给你看着呢。”
方橙正要说如果有人找她,让他去粮店时,远远看到了那夫妻两人出现在远处的街头。
她就没在多言,让老二牵牛拉车一起往街头走去。
…………
与程禄山他俩会合了,方橙带他们三人来到羊杂汤馆。
那羊杂的咸香味,把许涟漪的口水都勾出来了。
但她心里却骂婆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老巫婆,上次肯定也偷偷来喝羊杂汤了,什么守孝?装模作样。这次方橙让老二去买了十个玉米饼子,四碗没有羊杂的汤。奶白的汤上飘着翠绿的芫荽。
程铜山拿起三个饼子,端上一碗汤坐在牛车上开吃。
方橙带着那小夫妻二人坐在棚子的板凳上,也吃了起来。
许涟漪这会也不说什么守孝不守孝了,没有比这碗羊杂汤更美味的了。
男人一个三个饼子,方橙与许涟漪每人两个。
程铜山吃的快,从店家那接了半木桶温水,加上了从家里带的麦麸皮拌的稀一些,饮一下牛。
方橙只吃了一个饼子,拿了剩下的一个,走到牛车旁给了正在饮牛的二儿子。
又等了一会儿,那二人也出来了。
方橙问程禄山:“下过晌了,你们俩还有事要办吗?如果有就去忙,办好了自己回家就行!”
程禄山说:“我没啥事,本来就是帮着干活来的。”
许涟漪也摇头说没事了。
见如此,方橙就说:“那好,老三算学好,一会买粮,我和你二哥就不费那个脑子了。”
一行人就问裕丰粮行走去。
许涟漪望着那牛拉空车,几人在路上走,就板着个脸,动不动翻白眼。
方橙与二儿子说着明日里修屋顶的事,又讲了一会儿买好粮,再去土窑订多少片瓦合适。程禄山也帮忙计算着,不过他还不时的偷偷观察许涟漪。
只见那婆们真是爱翻白眼,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副看不起人的神态。
程禄山不由想起头晌他们早早来到镇上,许妮子找了人来人往的桥头,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几副薄薄的鞋底子叫卖,美名曰纯棉透气不臭脚鞋垫。
一开始,几个娘子过来看,问这个怎么用?
许妮子就以一副看不起你们这没见识的土鳖神态,讲那鞋垫子的作用。
“这是我不眠不休花五天缝制的,具有保键作用的鞋垫子。把它垫在鞋里,吸汗又养脚。”许妮子得意洋洋的讲着。
一番话后,几个小娘子对视了一眼,笑着放下拿在手水的鞋垫子,问她作价几何?
许妮子说道:“一副十文,两副十八文,三副二十文!”
小娘子们吃惊后退了几步,说太贵了,一起走了。
许妮子对走出去的几住小娘子嘀咕道:“没钱买,打听什么?”
又开始了吆喝“一副十文高档鞋垫,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穿上高档鞋垫子,走上人生的康庄大道!”
“保健又护脚,吸汗又排湿!”
许妮子的话儿一套又一套,可看的人多,知道是什么东西以后,根本没人买。
程禄山跟着看了一会儿,觉的许妮子的脑袋大概被驴踢过,被门夹过。
这所谓高档鞋垫就是薄鞋底子没纳在一起两只就要十文,十只纳在一起也没有一双鞋底子厚,却要五十文,有五十文能买一大一小两双鞋了。能卖出去才怪。
许妮子卖到快响午了,再也无人看无人问,只能又收起来,往木匠铺子走去。
这一次到镇上,让程禄山更加看清许妮子这个人,脑子蠢,脸皮厚,胆子大。
在粮店里,方橙打听粮食价格,只买了黄豆十斤,却买了百斤麸皮,千斤铡玉米杆子。留押金,用了店里的麻绳袋二十条,装上了玉米杆子碎。整整装了一牛车,又去土窑坊订了一千枚小页黑瓦,约好明个上午给送到家。
这样从镇子上往家走时,已是落日时分,程铜山在前牵牛赶车,方橙在车旁跟随,程禄山与许涟漪押后。
许涟漪走的双脚双腿跟灌铅一样,中午吃的那个饼子早就消化完了,包袱里倒是还有一个,这会天早就摸黑了,根本不敢停,周围的野草树林,黑压压的一片,像一只深渊巨兽一样张大口。
四人加一辆牛车走在乡间路上,拼的是程铜山记路与程禄山这些年在镇子上读书把路走的乱熟。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加上方橙在则,才在一个时辰左右回到村里。
村口程银山早就等在哪,远远的听到自家老牛叫声,顺着路迎上去。“老两?老三?”
兄弟二人一听大哥的声音,立马应声,那提着的心放下了。
程银看见老牛拉上了牛车,惊喜的很,又见一车东西,对方橙说道:“娘应该让我去的,这搬搬抬抬的活,您再别干了。”
方橙也很累,主要还押车紧张的,还出了一身汗,见大儿子迎来了,松了一口气,忙说道:“去替老两牵牛吧,让他松散会儿,你俩先牵牛头走,我与老三他们跟着。”
那兄弟俩步幅大,一会儿赶牛车进村了,方橙落在后面,只见程禄山搀扶着许涟漪走过来,那许涟漪一半身子压在相公身上,人也一身汗,气喘吁吁的。
程禄山见娘停下等他们两个,又加快脚步,拖拉许涟漪向前。
方橙等他们到眼前才开始往前走。
许涟漪半死不活的还在冤气十足:古代婆婆要不得,要是现在,婆婆还不得赶紧上前来扶?要不等她老了,不能动了,可有话讲了。
等他们三人进家门时,那兄弟二人早就牵牛进棚,家里两个媳妇给牛上了精料又加烫麸皮饮子。
程银山与程铜山扛着那牛饲料一袋子一袋的倒在了仓房,还有十斤黄豆也放好了。最后那牛车,二人也扛进门,立在了南墙跟。这样这半拉院子塞的满满的。
方橙一进屋门,两个媳妇立马一个端水让她洗漱,一个倒上一杯温水,等她解渴。
等方橙忙活好立马开饭。孩子们刚才也没有睡,倒是安安静静的搭手平活,心里的欣喜,脸上都藏不住。
家里有牛,有牛车,祖母还给牛买了饲料,孩子们的开心因为家里富足,不会忍饥挨饿,更没人骂没人揪耳朵拧嘴。
…………
二房回的晚又买东西了,村里人都黑天没人看见,但只隔一道玉米杆墙大房听见声了。
程刘氏又想骂,但想到儿子说的,分家后就要平常心,以后自家要诗什么传家,肯定比二房那乱成一团的好。又讲要给斧头补起,那读书考科举之路需要好身板。哎,这还孝期,好像曾孙守多少天孝来?好像一个月来。
程四海开始朦胧的睡着了,仿佛听见老爷子叫他,说什么别忘啥的。猛的一下子挣眼,把睡熟的婆娘叫醒了,问:“亮天是爹的二七了吧?早上早早的擀面条,做面菜,早点走去上坟,比二房早!先让爹吃上。”
程刘氏听了,睡梦间说:“知道了知道了,快睡吧!”
程四海又闭上眼睛,嘴里叨念着:“爹呀,俺已经知道了,别来找俺了!”
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昨天去镇上,走的路多了,又搬了几袋饲料,早上起身后,觉的腿酸胳膊疼的。
银山家的,端上洗脸水,又帮她收收了坑,还把她的外套拿走洗了。
铜山家的正在给老牛烫麸皮,大锤二锤正在给老牛收拾牛棚。
程银山和二弟今天都去捡柴了,想在饭前多捡些。这日子一天天的重复着。
方橙正坐在炕上拍打着胳膊和小腿,真是老胳膊老腿了,再加上长年营养不良,讲真的,活一重跟散了架子似的。
程银山家的又进来说通:“娘,刚才我出门泼水,看见大伯穿上孝衫捆上草绳,头顶孝帘,拿着篓子往咱家祖坟那走了。”
方橙一愣,想这程四海发什么颠?
细想一下,问大儿媳:“今儿个是初七吧?”
银山家的点头,说是呢。
“大伯大概以为今儿是老爷子二七了,估计想做咱们前头,呵!也没必要早上一天吧?”
程银山家的被大房的操作惊呆了。
“你们就当不知道!你大伯回来穿孝衫在你们面前晃,也不许问,他说也装听不懂!且看你那堂哥怎么埋怨他!”
方橙估计程四海没跟儿子讲,也想让儿子孙子睡个懒觉。要是和程金山多说一句,就不会出现程四海上坟错日子的事儿!
“娘,还有个事儿,就是…”程银山家的,有些犹豫。
方橙直言:“说就是,老大欺负你了?”
“不是,不是,当家的好着呢!是,是今个三弟妹做饭,现在还没起,那我与二弟妹先做了。”
方橙心里叹着气,问道:“老三起了没?”
“没。”
“行,你与老两家的做饭吧,老大和老两还要吃呢。”方橙说道。
“哎,知道了!”
程银山家和二妯娌赶紧淘米下锅,饼子贴起来。
程银山与二弟一共捡了四大捆柴回来,堆在北面正房西墙跟,这几天,每天家里都有人捡柴,不由的堆起一堆了,昨个大锤和二锤也跟程银山一起去了。家中火炕四个,烧火费柴呢。
二人进了院子,根本没往街尾看,那街尾走来了从祖坟回来的程四海,只见他走路带风,逢人打招呼,加上他那身装扮,都知道今儿是他爹二七,他早早去给老爷子供奉面条了。
程四海就这样招风的回到家中,一推院门,见儿子孙子正在洗漱,赶紧进门脱孝衫啥的。
程金山见他爹穿孝衫,不解的问:“爹,你这一大早穿成这样干吗来?”
程四海得意洋洋的讲道:“金山啊,今儿个俺可是抢在二房前头给你爷供上面条了!这回二七,他们大概还没准备吧?”
一听他爹这么说,程金山觉的脑门嗡嗡嗡的,脸皮火烧火燎的,他忍着气说:“爹!明个才是老爷子二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