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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以往的朝代不同,洪武朝的官场有一大特色。

上一刻还是头挂明镜高悬坐在堂上的官老爷,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去皮场庙给土地老爷当门童。

借问手办何处有?牧童遥指土地庙。

刘璟的双手双脚被麻绳反绑着,两名差役一左一右夹住了他的腋窝,将他连拖带拽拉到了台上。

应天府的师爷借机凑了上来,在孟端和道同身前弯下了腰。

“两位大人,人犯刘璟带到。”·

孟端侧过了身子,十分客气的说:“道府丞,今日还是由你亲自监斩,本官就在这里当一个见证。”

道同是洪武帝钦定的下一任应天府尹的人选,还有几个月就要告老还乡的孟端自然不想抢了他的风头。

“多谢大人信任,下官一定会尽心尽力,不负大人的重托。”

道同向着上司孟端一拱手,随后,他转过身来,拿起桌案上的惊堂木重重一拍。

“人犯刘璟,你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不思为君分忧。竟敢在陛下的御前大放厥词,咒骂君父。煌煌大明开国十余载,像你这般丧心病狂之人,简直是闻所未闻。”

“你犯下了大不敬之罪,属十恶不赦之列。按律应当枭首示众,让天下人引以为戒。但是念在令尊劳苦功高的份上,本官决定法外开恩,留你一个全尸。”

说完,道同一抬手从身前的签筒里面抽出了一支红色的竹签,向前轻轻一抛扔在了地上。

红色代表行刑,应天府的推官扯着嗓子,喊道:“验明正身。”

三班衙役轮番上前,将刘璟抬到了后台去,拿着画像检查他身上的特征。

刘璟被扒了个精光,他拼命扭动着身子,嘴里还在不停大喊:“皇上没说过要处死我,你们这是自作主张……”

死到临头,刘璟彻底慌了神。

他怕的不是死,而是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是何等的憋屈?

刘璟刚喊出前半句,他身后的一名衙役扬起手中的铁尺,在他脖颈上来了一下。

刘璟眼前一黑,就像被人点中了穴位一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一名年轻的衙役一脸紧张,俯下身子放到刘璟的脸上探了一下鼻息才如释重负道:“蒋班头,您老这一下子都快吓死我了。”

姓蒋的那位老班头,笑呵呵的说:“放心吧,我这一身本事从大元朝练到了大明朝,我下手有分寸的很。”

年轻衙役张开了嘴,就在他刚想说话的时候,蒋班头催促道:“赶紧给 他换上一身衣服抬走,再磨蹭一会儿,搞不好就露馅了。”

过了一会儿,几名衙役七手八脚将五花大绑的刘璟抬了出来。

应天府的推官,大声道:“时辰已到,即刻行刑。”

披头散发的刘璟,垂着脑袋被押到了绞首架下。

两名衙役用架子上的粗麻绳绕过了他的脖子,麻绳悬在了架子正上方的横梁上。

绞首架的后方,站着几名膀大腰圆的刽子手。

几名刽子手像拔河一样握紧了麻绳,向后使劲一拖拽。

在麻绳的牵引之下,刘璟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他的身子一点一点向上升起。

刘璟在空中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声息,他的双目凸出,脸色灰败,显然是彻底咽气了。

台下来看热闹的百姓脸上索然无味,本来以为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砍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简直是无聊他娘给无聊开门,无聊到家了。

人群中不少百姓骂骂咧咧离开了,等到喧闹的人群尽数散去后。

大明洪武朝的第一屠宰场——西市口打烊了。

……

车轮轱辘声不断萦绕在耳边,刘璟猛然一惊直接睁开了眼睛。

此刻的他正身处一辆马车之中,车厢里还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刘璟一下就红了眼眶,趴在地上失声痛哭:“父亲大人,孩儿不孝连累了您老。害得您一把年纪还要跟着孩儿共赴黄泉。”

刘伯温拿着蒲扇在身前摇了摇,然后伸手敲了一下儿子的头。

“老夫看你是睡昏了头,你且睁眼看看现在到底是身在何处?”

刘璟揉着脑门,掀开车窗的帘子,将头伸到了外边。

看到一路上熟悉的景色,刘璟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父亲大人,咱们应该是到了太平府。”

看到他的笑脸,刘伯温脸色愠怒。

“到了这个关头,你居然还有脸笑的出来?”

“古人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此一难,孩儿算是从死里逃生了。”

“对了,孩儿还得多谢父亲的救命之恩。”

刘伯温摆了下手,“要不是秦王在临走之前,在应天府布下了这么多的棋子。哪怕是老夫也会无力回天,你真正应该感谢的人是秦王和徐王妃。”

“是父亲为了孩儿去找徐王妃出手吗?孩儿这次不仅亏欠了父亲,还亏欠下了秦王。”

刘璟一脸羞愧之色,他低下了头。

看到他自责的样子,刘伯温有些于心不忍,他悠悠长叹一声。“老夫本来是想让你去贵州替我报答秦王的恩情,可是你却自作主张去撩拨陛下。陛下那样的人中龙凤,连老夫在他的面前都要如履薄冰,小心应付。”

“你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丁,还不知道世道人心的险恶。去招惹陛下无异于取死之道,你这是在自掘坟墓。你知道吗?”

刘璟埋着头,低声说道:“孩儿冒犯陛下的龙威,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是这些年来,孩儿对父亲当年的遭遇,心有不忿。二个是想送秦王一份见面礼。”

刘伯温气极反笑,“你这样愚蠢的行为不仅会害了为父,还会连累到秦王。你真以为陛下那样的人会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就饶过你一条命吗?”

“陛下留着你,不过是以你为饵,想要钓上来的一条大鱼。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陛下想钓的那条大鱼应该是秦王。”

“父亲,孩儿看出来了,陛下的心中的确有易储之意。孩儿这一步终究还是赌对了。”

刘璟眼巴巴的望着刘伯温,希望能得到父亲的夸奖。

令他没想到的是刘伯温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皆是薄情寡义之辈?在老夫眼里,他们信口开河许下的承诺还不如输红眼的赌徒写下的欠条,来的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