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的朱樉听到这话恨不得在紫禁城里放鞭炮,自从跟朱元璋交心以后,这时内心深处多了一丝不舍还有更多的不甘。
朱樉说道:“老头子你还活的好好的,别搞得跟交代后事一样,你这种人长命百岁不了,但是再活二十二年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儿子也是见过千军万马大阵仗的人了,多大点事儿,大不了我替你扛。”
见儿子一脸笃定的模样,朱元璋微笑道:“不管怎样这一趟咱也必须去,若是横生变故,你只要带着你母亲和敏敏逃命即可。”
正准备伸手给朱元璋来个物理麻醉之时,「咳、咳」没想到朱元璋弯着腰一阵剧烈咳嗽。
朱樉从他捂嘴的手绢里看到了一抹鲜红的血渍。
好一阵才缓过来的朱元璋一脸平静说道:“咱已经是将死之人,切记不要去做傻事。”
“二郎记住一句话,世上道路纵使千万,惟有帝王没有退路。为帝者当怀抱大无畏之勇气一往无前。”
朱樉见他面如金纸,嘴唇发白已有油尽灯枯之相,在朱元璋还欲张口诉说之时,朱樉从包裹里拿出一药葫芦,倒出一颗。
直接按住朱元璋的下巴,塞进了嘴里。完了拿出腰间皮囊水壶咕咕给他灌了下去。
朱元璋咳嗽一声说道:“你这逆子给你爹吃的是啥?”
朱樉擦去脸上泪痕,轻声说道:“这是师傅调制的龟息丹,不能救命但能救急。”
朱元璋说完眼睛一闭彻底没了动静,马皇后一摸他的脉象一脸担忧道:“这药真能保住你父亲的命吗?”
朱樉点点头,将药葫芦塞进马皇后手里说道:“一颗能让人陷入假死状态五个时辰,葫芦里有上百颗足够一个多月让父亲回到京师遍寻良医。”
马皇后看着丈夫惨淡的脸色,轻声说道:“你爹以前错看了你,没想到最后的希望还是你。”
“为娘一把年纪了,如果你爹不在了,娘也不想苟活于世上饱受相思之苦。若有意外,你带着敏敏逃命即可。”
朱樉听到娘亲情真意切的话语,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活着的亲人痛苦的开始。
他推开车门下了马车,找到徐辉祖沉声道:“陛下的甲胄在何处?”
徐辉祖急忙劝解道:“妹婿你易容成陛下的模样已是大逆不道,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朱樉知道对方是害怕他连累魏国公府,郑重其事说道:“我让你准备的马车准备好了吗?”
徐辉祖点点头,一挥手角落里有一人驾出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这是在他去镇上之前,朱樉就吩咐他的,见朱樉从里面拿出一套亮银和明黄相间的甲胄。
朱樉先穿上五彩云龙纹的窄袖龙袍,将鱼鳞直身罩甲披戴在身上,两只手臂套上鎏金龙纹黄铜臂甲。
换上羊皮六合靴,将一把绿松石金龙附耳宝剑系在腰间,再把刻着腾龙的凤翅盔戴在头顶。
他做梦也没想到集齐皇帝套装还是在大难临头之时。
朱樉抬起拳头将胸甲拍的「邦、邦」作响,护心镜和肩甲上的兽吞都是黄铜做的,正是朱元璋当年给他的那套甲胄。
服侍他披甲的徐辉祖,摩挲着下巴打量好一会儿后赞叹道:“妹夫穿上之后,威武不逊于陛下。”
朱樉白了一眼,朱元璋是谁?一个眼神就能把永乐大帝吓成小绵羊的狠人,他还差得远了。
老朱这套龙纹甲胄十足拉风,但防御力还是有点差。朱樉不放心又叫徐辉祖找来两套他设计的布棉甲披在外面。
棉甲里面有铁片,三层重甲套在身上,朱樉整个人都被裹得像大粽子一样。
第一次上百斤的甲胄压在身上,朱樉都感觉步伐有点沉重。
徐辉祖见他额头冒着细汗,忍不住提醒道:“妹夫这才四月天,你穿这么厚的甲不得捂出痱子啊?”
朱樉对徐辉祖说道:“我是去给老头子趟雷的,不是去送死的。”
徐辉祖嘿嘿笑道:“你设计的这套布面甲造价便宜,内衬甲叶宽厚。就是这玩意密不透风不适合南方。”
任何的东西都有两面性,布面甲能从明末沿用到清朝,自然是在火器和弓箭的防御性不错。
朱樉懒得跟他插科打诨,直接叫他拿出地图展开说道:“你带着我父皇母后沿着这条清水河渡口进入淮南之地,派几名愿意同我一起赴死的兄弟走原路返回。”
徐辉祖顿时明白了他的计划,愁眉不展道:“这龙骧和羽林两卫离我们不到数十里,你是大都督下令强行军,不过一天一夜就能赶到这里。何必要让自己置身险地呢?”
朱樉终于明白了这个大舅子为何年满二十还在宫里打酱油,说道:“我们对这帮乱臣贼子究竟派了多少人?是游侠还是草寇亦或者是策反的卫所兵?我们的情报一无所知。”
“附近这一带都是山间小路崎岖不平,如果强令御林军丢下辎重急行军,受到敌人伏击,必定首尾不能相顾。到时候御林军大乱,我们这点人也得跟着完蛋。”
听完徐辉祖默然,前去吩咐手下布置,朱樉看着老头子所在的马车心中埋怨不已:老头子你打窝就打窝,哪有跑到爹妈坟头打窝的道理?
这一路回程朱樉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搞不好这一次连自己都得赔进去。
要不是新生的大明必须保持政治稳定的大环境,老百姓才能休养生息。
不然他朱二爷才懒得趟这趟浑水,朱樉对自己说道:“但愿此行平安无事。”
不一会徐辉祖带了二十几名孝陵卫旗校过来,人人一脸激动抱拳行礼道:“我等愿同大都督一道为国尽忠,马革裹尸。”
这话一出,朱樉脸都黑了,他大声呵斥道:“再说一遍我们是去吸引刺客,不是去送死的。”
“陛下身边护卫薄弱,人手稀缺。只要二三人跟着本王驾车装装样子就行了。”
说完朱樉挑选了两名会见机行事的旗校跟着自己,一人在前方探路,一人驾车。
原本一路同行的一帮人在一个岔路口分道而行,两辆相同的马车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行驶。
另一边马车上的敏敏已经哭的泣不成声,马皇后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们女人家打理好家里,等待他们出征归来便是。”
一边是昏迷不醒的丈夫,一边是凶多吉少的儿子。马皇后的心里何尝又不是痛苦万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