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电影学院的食堂里,零零散散有几个人,下午两点钟,他们自然不是为了来吃饭的。
大概是因为今天的天气有些反常吧,灰蒙蒙的天空,遮住了太阳,好像是要下雨,但却一丝毫风也没有,反而显得有些闷热,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我和大部分人的想法一样,就是来这里蹭空调的。
“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
一段好听且励志的歌曲铃声响起,我不紧不慢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智能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是一串陌生号码。
我思考了两秒钟,然后用手指轻轻滑动屏幕,最后停留在了绿色的按键上。
“喂!”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些尖锐,但还是能够听出来,是个男人。
“你是骆毅?”
“嗯!”我将手机从耳朵边上拿下来,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下方归属地:燕京。
“大毛介绍的。”
“什么活?”一听是大毛,我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弄了一首歌,想找人拍个mV。大毛说你便宜。”
“咳……”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过电话那边也没给我解释的机会,继续说道:“你有空吗,晚上见一面?”
我看了一下手表道:“别晚上了,晚上有事,要不现在吧。”
“现在啊……”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来我家吧,泰和小区,我发你定位。”
“行!”说罢,电话就被挂断了。
“叮!”微信接收到了定位信息。
我点开一看,顿时傻眼,“我靠,这么远。”
下午三点半,我坐了一段地铁,又倒了一趟公交车,才到了这位客户指定的位置,不过心里还是暗自庆幸的,“好在不是晚高峰,不然准得堵死在路上。”
上了楼,敲开了门,我也终于和电话里的这位见了面,不过这位给我的第一印象,似乎有些怪。
这位明明是在家里,却带着一个绅士帽,穿着休闲西装,配七分裤,光脚穿拖鞋。
不过他却很礼貌,看着我,先伸出了手,道:“王利发,独立音乐制作人。”
“哦,”我也伸出手,和王利发握了握道,“骆毅。”
“知道。”王利发说话十分干脆利落,“过来吧,你先听听我这首歌。”
“好!”
跟着王利发进屋,我的眼睛却往四周瞟了瞟。
这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八十多平米。看样子是他自己一个人住,其中一间竟然是一个简易的录音室,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乐器,还有纠缠不清的线,以及老旧的电脑设备。
“坐!”王利发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木制板凳道。
我看了看,感觉自己好歹一米八左右的个子,担心坐上去会把那瘦弱的板凳压塌。
“我站着就成,您放音乐吧。”
“嗯!”王利发也没有废话,直接打开播放器,然后一段略带伤感的电吉他旋律缓缓响起。
“哇靠,《If everyone cared》。”我皱了一下眉头,这旋律,很自然地让我想起了四年前风靡北美的Nickelback乐队发行的专辑主打歌。
“在煎熬中受罪,不如后退,必须学会,没心没肺……”
“嗯?”我忽然愣住,不是《If everyone cared》,而是用《If everyone cared》的曲子,重新填的词。
想到此,我反倒没有再去纠结曲子的兴趣了,而是竖起耳朵,仔细地赏析歌词。
“将爱掩埋,无情万岁,没有眼泪,只剩伤悲……”
这些歌词是什么意思?
我忽然想到什么,然后缓缓地将眼睛闭上了。
“到如今,我的爱,还不来,还不来……”
歌词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人渴望的爱情,却因为某种原因,或者说是某种阻碍,而没有到来。我能感觉到,这个人,想要的爱情,明明就在眼前,却就是没有办法触及。“是什么呢?是什么阻碍了他们呢?”
突然,旋律发生了变化。
“我在这里,你听到了吗?为什么,没有你的回答?”
“漫漫长夜,我肚子挣扎,我等的人,你在哪里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低声喃语道,“去找他,去找他……”
“手上的雪化成水,死了的心先给谁?如果这爱是无悔,诸人皆醒吾独醉!”
这首歌到了这里,便开始不断地重复“我的爱,还不来,我的爱,还不来……”
但是声音已经从开始的渴求,慢慢变成了哀求。
歌曲结束了,而我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
“怎么样?”
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有版权吗?”
“有!”
“好!”我顿了顿,接着道,“这个mV我已经有画面了,咱们加个微信,回头我写个本子给你。”
“哦,对了。”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预算多少?”
“两万,多了我也出不起。”
我在心里核算了一下道:“恐怕请不来什么好演员,实在不行,我免费出演。”
王利发看了看我,似乎是在打量我的容貌。乱糟糟的头发,算不上英俊的脸,20几岁却已经开始有鱼尾纹了。估计他很难想象,就这副尊容,还不修边幅,到底能在他的mV中演个什么角色。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免费的可以。”
“好!”我此刻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寝室,然后把想好的那个故事写下来。
说起来,在王利发家的时间不算长,还不到半个小时。所以我很幸运地避开了晚高峰,在五点前,回到了宿舍。
“回来了?”声音是从靠窗边的上铺传来的。
“啊!”我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时间寝室会有人,“你咋没去吃饭?”
“吃完了!”他从护栏里伸出一条粗壮的腿,然后用脚趾指了指书桌上的塑料盒。
“中午在食堂打的,没吃了,晚上对付一口。”
“哦!”我将背包随手丢在书桌上,然后从书架上抽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笔记本,找了一张空白页,用碳素笔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