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窈蹲在墙上,正往下寻摸落脚的地方。
一道熟悉的声音随风飘过来,她下意识的寻声望去,就看到了一张可恶又得意的脸。
慌乱中,她脚下一滑,几乎稳不住身形,还好一阵晃晃悠悠之后,勉强跌坐在墙头。
“窈儿!”
陆陵川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
就算此时沈窈已经稳住了,但他的耳膜里,还能清晰听到胸膛里那阵阵传来的“隆隆”的心跳声。
与他的欣喜若狂不同,此时的沈窈,骑在墙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里近乎绝望。
不由得又咬着牙在心里狠狠骂陆陵川。
这狗皇帝果然天生就与她相克。
这么高的院墙,还好得菩萨保佑,不然今儿她就算没摔死,怕也要落下残疾了。
“窈儿,你下来,朕接着你!”
陆陵川伸长手臂,就在墙下接着沈窈。嘴里柔声的哄着她。
“我不!”
此时的沈窈,往墙内跳,她没有勇气,可往外让陆陵川接,她也不愿意。
只能牢牢抱着墙头,再把伸出墙外的那条腿儿慢慢的往墙里面缩。
只是这副骑墙的样子,实在不雅。她打算把腿抽回来,就算坐着,姿态也会稍微好看些。
“窈儿,别乱动,危险!”陆陵川喊。
见沈窈在墙上进退两难的动作,他的心肝都在颤。这不听话的女人,看样子还想往墙里逃?
危险?
沈窈嗤之以鼻,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是皇宫,最危险的男人是狗皇帝。
这两天在薛府的经历,让沈窈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男子,虽身居高位,却能对女子尊重有加。虽心中有情,却依旧可以克己复礼。
反观这狗皇帝,只会胡搅蛮缠,强取豪夺,沈窈真想引一个天雷劈了他。
她一场内心戏下来,十个狗皇帝都不够死的。
又看到沈窈执拗与不驯的神情,陆陵川赶紧把这几天的事,在脑子里转了一遍。
他带着几分酸楚,委屈的说道,
“窈儿,你怎么又不高兴了?朕记得,这几日并没有得罪你呀!”
“那日一别,我们约定让万佛寺修缘大师三日后来断梦。为此,你还高高兴兴在皇宫里横着走了一圈。”
这狗皇帝真会挖苦人,什么叫她在后宫里横着走了一圈?
她又不是那八只足的横行介士!
沈窈瞪了陆陵川一眼。
再说,她那是横着走吗?
在后宫里能横着走的人,会被太后派人迷晕后抓了关在掖庭吗?
“是呀,我横着走!所以才会一不小心走上了薛府的墙头!”
听到薛府这二字,陆陵川瞬间脸色就变了。
昨夜他是用对弈拖住了薛越,那前夜呢?
前夜里,他坐在长信宫门口黯然销魂,想着沈窈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伤心得都快要活不成了。
可她呢?
这女人指不定正和薛越高高兴兴的说着以后,两个人要如何去续写那一段旧情。
陆陵川气得像只炸毛的猫,指着沈窈质问道,——
“贵妃,今日你是越发不恭了。在朕面前,连一声臣妾也不会自称了吗?这一声声的我,活脱脱的,就是个村妇刁民!”
陆陵川已经隐忍了许久,此时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知道沈窈委屈,可他也委屈。
又挨了狗皇帝的骂,沈窈忍不住回嘴,“那我是村妇刁民,不堪与陛下作配,就请陛下休了我吧!”
“休了你?皇室可从来没有下堂妇!”
陆陵川冷哼一声。
他邪恶的想,就让沈窈在墙头上再嘚瑟一会儿,只要把她逮下墙头,就马上派人抄了薛府。
“是呀,我知道!后宫里从来只有冷宫弃妇。”
沈窈故意加重了“我”这个音,既然她知道今日已经逃不掉了,那她先好好儿的气上这狗皇帝一阵!
陆陵川咬着牙,唇角崩成一条直线。他把月白常服的下摆抄到腰上,挽起衣袖就要去抓沈窈。
抓到了,就把她提溜到榻上,扒了裤子,狠狠抽上几巴掌再说。
对,还要罚她说上一百声“臣妾”二字,让她牢记,她不仅是他的臣,还是他的女人!
陆陵川打着主意,就往墙上窜,一心只要抓到沈窈。
嘴里还威胁道,“你可千万别乱动,否则摔到了可不许赖朕!”
沈窈绝望的骑在墙头,身后一道明朗的男声传来,——
“窈妹妹,你往后跳!我接着你!”
眼看陆陵川就要到她身边,沈窈眼睛一闭,重心向后,身体就直直的往后倾。
“哎哟!”
她一声痛呼,摔下去的时候,挂断了杏树的青枝。
薛越虽然稳稳的接住了沈窈,可那杏树枝条也结结实实打在了她的肩头。
而随之翻墙进来,稳稳落地的狗皇帝,气咻咻的一把从薛越手中抢过沈窈,搂在怀里,赶紧去查看她肩上的伤势。
夏日的衣衫清薄,被树枝一划就撕烂了一个口子。
那雪腻嫩滑的肌肤之上,肿起了好几道斑驳的血痕。
非礼勿视,薛越赶紧背过身去。
而陆陵川朝着墙外喊,“汪大福,贵妃受伤了,赶紧送药来。”
肩上的痛意传来,沈窈“嘶”了一声。
她暴怒的抡起粉拳,就狠狠落在陆陵川胸口,骂道,
“你放开我。要不是你存心想摔死我,我又怎么会受伤!”
“朕不是都让你不要动了吗?”陆陵川眼眸中也快要喷出火来。
“你不信任朕,却相信一介外人,现在好了,摔不死你,也痛死你!”
陆陵川一时口快,话刚说完,沈窈又一个拳头砸来。
他生生受了,然后低声辩解道,“你以为朕想骂你?还不是被你气坏了。”
“哼!”沈窈推开他,站了起来。
还好,她除了肩头有些痛外,还能蹦蹦跳跳!
看着沈窈,陆陵川心生一计,指了指旁边的小树林。
“明光,朕有话对你说!”
薛越也望了一眼她。然后,就与狗皇帝一道,往小树林那里去了。
而看着就在不远处交谈的那两个男人,沈窈莫名感觉棘手。
小树林里,陆陵川不怀好意的问薛越,“你可知拐带宫妃,可是大罪!”
又说道,“你战功赫赫,朕或许不好处置你。但对贵妃,朕念着旧情,此时正想着让她怎么上路,能让她痛快点儿。”
陆陵川故意说,然后盯着薛越的眼睛。
“陛下不必拐弯抹角,直接说条件吧!”薛越也不回避。
那日宫中贵妃走失,顷刻间就闭了城门,可见皇帝心思缜密,又有雷霆手段。
“你想救她,那就即刻遵旨娶永安侯小姐,带着你的娇妻,远远儿的离开上京。你想要一辈子守在边关,朕也会成全你!”
薛越朗朗一笑,朝陆陵川抱拳,“所以,陛下的话,让臣赌陛下不会杀贵妃!”
“所以,你还想抗旨不遵,再坐实一个觊觎贵妃的罪名吗?”
陆陵川用凉凉的声音继续说道,“明光,你所言也没错。的确,朕舍不得杀贵妃,却无时无刻不想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