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响起隆隆滚雷,闪电劈开云层,电光照过地面上的惨状。
如同稳坐天上的众神,终于被人间乱象吵醒,掀开幕帘看了一眼。
“呀,我们的主角登场了。”绍卿檐还在被消灵阵束缚着,身上已经多了许多深可见骨的伤痕,即便如此,他也是癫狂地笑着。
“绍卿檐,凡事有可为有不可为,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能瞒天过海吗?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你懂不懂?”
南椋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了,脸色因失血过多显得苍白如纸,但脊背仍然是挺直的。
“南阁主,啊不,南宫主,看来你的凡世记忆都想起来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不是天道默许的呢?我当然做不到瞒天过海,我所做的一定是天道认同的,不然早就被贬下来了。”
绍卿檐清秀的脸上涌现着恶毒的恨意,“天道偏爱你,众神敬重你,只有除掉你,我才能得到天道更多的赏识和提拔。
千百年前我做事还不敢太绝,但我害你至此,发觉天道对你也不过如此。本来我是想控制你来要挟天道的,但代价未免太大,现在正好杀了你,让你死在劫中。
能杀死了初代战神,我必然是天界下一个培养的对象了。尊位,法力,都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箫焦急地过来撑住南椋,想解开他的外套却摸了一手血。
“还撑不撑得住?”
南椋靠在他身上,摸了一下他的脸,道:“没事,不先把他熬死,我是不会死的。”
贺箫快心疼死了,紧紧搂住他,先给他简单止了血,又扯下自己干净的衣服给他包扎了一圈。
贺箫的手太冷,南椋浑身也找不到一个干净地方,就把衣领解开,把贺箫的手放在胸口,暖一暖。
一声惊雷炸过,被白光裹成木乃伊的绍卿檐猛然挣脱了束缚,消灵阵大破,卦位上的分身齐齐喷了一口血。
“小庄!”庄离被打回原形,南椋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只见他的九条尾巴只剩下一条了。
“我已经腻了与你们的小把戏。动静太大了,天道催促我动作快一点。”
绍卿檐身上的伤已然不见,浑身上下一线血丝都没有,相比之下,南椋看着就惨多了。
“多狼狈啊,天界最尊贵、最神秘的无妄阁阁主,最无惧无畏的战神,现在却像一条丧家之犬。”
南椋把小庄轻轻放在地上,摸了摸他的毛,轻声道:“散幽台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乔宇。之后去地府,托他们帮忙,也帮我,照顾好小箫,懂了吗?”
庄离伸爪子勾住他的衣角,但他伤太重了,已经没力气了。
南椋没敢回头看贺箫,他怕他舍不得。他能保证,他要带着绍卿檐一起去死。
至于贺箫的记忆,会随着他的消失,抹除他在贺箫生命里存在过的痕迹。
至少这样,贺箫能好好的,也不会恨他。
小箫,我………
肩膀却被人猛然扣住。是贺箫。
贺箫抚上他的后脑勺,把他压向自己,决绝地吻住他的唇。贺箫吻得很重。南椋看到他流泪了。
他想抬手帮他擦,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贺箫封住了他的穴道!他震惊到说不出话,他听到贺箫在说“对不起”。
贺箫吻了一下他的眼睛,抹去他脸上的泪水,道:“哥哥,等我回来。”
转身。
“贺箫,你给我松开!贺箫,这一切跟你没关系!”
南椋慌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贺箫,绝对不可以。
他崩溃道:“贺箫,你松开我,我求你,求你,你放开我好不好啊啊啊……”
贺箫没有回头。南椋也没办法抓他回来。“贺箫,你回来,我会恨你的!贺箫!!!……”
“以身为祭,以魂为守,召灵,斩!”一道闪电落下,火焰吞噬了贺箫,一只凤凰浴火而生。
雷声惊炸不断,大地都隐隐震动起来。
火位,神祭。
绍卿檐在逾千钧的威压之下被迫跪地,身后带着凤凰图腾的贺箫生魂,凝成一把朱色长剑,在绍卿檐惊惧和不解的眼神中,穿体而过。
贺箫真的有神格?为什么贺箫的神力和当年的无妄阁主这么像?
不过这些问题的答案,绍卿檐也没机会知道了。
长剑也在杀死绍卿檐后,散成星星点点。
南椋也随着一道能撕裂天地的闪电消失不见。
五行阵各处的祭物已经准备完毕,大阵轰然运行。
猖獗鬼影在大阵的清邪作用下湮灭,失控的妖魔回归了神志,巨兽的尸体,黑污的血液,歪折的树木,小孩的哭闹,一切本不应该存在于现世的事物全都消失不见。
雷声、闪电也都停了,烟花依旧放着,邻居的温柔母亲问小儿子:“拿着玩具枪做什么?怎么还哭了?不哭不哭,过来吃饭,团圆幸福的年夜饭……”
小儿子抹了把脸,果然有泪。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哭了,总感觉看到了让人很难过的事,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普通人关于半夜的惊险记忆同样被抹除了。
南椋知道绍卿檐布下的大阵不会因为祭物被破坏就彻底失效,他布局这么久,大阵很费心力,必然不会是一步废棋。
停不掉它那就改了它。
南椋改了大阵的效能,在最后一步神祭后,大阵启动,一切回归正常秩序。
唯有散幽台的成员们,记得惊险无眠,记得南椋浴血杀凶兽,记得贺箫祭身魂散,记得两人都要好久好久回不来了。
两只狼妖带着重新长出九条尾巴的昏迷白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