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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离开了。

就像是一个路过展昭生命里的匆匆过客。

这段奇妙的日子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展昭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南侠,依旧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御猫。

那日,他们自山中出去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陈经一干人等拿下。

说来可笑,他们当时生怕陈经会赶在他们之前把罪证都处理干净然后逃之夭夭,谁知等他们真的进了府衙之后却发现,陈经那两口子竟还在你侬我侬的互相喂食璇玑之前给予的阿芙蓉丹丸。

二人吃药吃得如痴如醉,如梦似幻,如胶似漆。

展昭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之双双捉拿了下来。

一开始,他们俱都梗着脖子死活不肯认罪,陈经与璇玑之间撕破脸皮,互相把锅都往对方脑袋上面扣。

直到后来在地宫爆炸后死里逃生,最后又凭借着想要修仙的强大意志彻底清醒过来的司马青出面作证,又将璇玑深藏的罪证一并搜罗并交了出来,这才终于让这两个互咬了一嘴毛的狗东西不情不愿地松了口。

璇玑法师交代了他的生平,于是众人这才知晓,原来他所杜撰出来的那些关于镜心菩萨降妖除魔的故事,一直都有现实的原型。

只不过,对于那些原型人物而言,璇玑才是那个真正的恶魔。

例如展昭与初七曾在朝圣会中初次听闻的,那个菩萨亲身度化魔女的故事。

故事中的那个魔女,其原型正是璇玑从前的原配妻子。

当年,他为了修习密宗术法幻天,狠心残害了他的妻子,而后彻底丧失人性,将目睹了一切的亲生女儿也活剥拆骨,制成了跟随他十多年的贴身法器。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的心中终究还留有一丝不安与恐惧,所以,他才会自欺欺人地把所有被他杀害的人,都编成了故事里的各色魔头。

仿佛那尊虚假的镜心菩萨真的降妖除魔了,而他这个大法师,也一直走在了所谓“正义”的最前方。

在将璇玑押至狗头铡下时,包拯也曾疑惑过他究竟为何要犯下这累累血债,是否有过哪怕片刻的悔意。

然而,彼时的璇玑却仍旧只是冷笑了一声,他早已无惧死亡,更不要说会后悔了。

他说——“不为什么,我想这么做而已。”

或许,他真的打从内心里,就不曾觉得自己有过错吧。

唯一的错处,就是低估了包拯,也太过高估了自己。

哦,对了,在押送他们回京的过程中,陈经的毒\/\/瘾犯了。

于是,众人便亲眼见着他从一个心智正常的人活活把自己折腾到疯癫的模样——从一开始的涕泗横流再到后面的屎尿难抑,只会喃喃自语想要吃药的痴傻模样。

那般恐怖的情形,凡是亲眼见过他这般形态的人心中都不由得自觉对阿芙蓉此物退避三尺。

圣上对江州所发生的桩桩件件腌臜事都感到震怒,向来宽仁好脾气的他也是难得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

一介邪魔歪道能在江州呼风唤雨,当这么多年的土皇帝,想也知道,光靠一个江州知府自然是不可能成事的!

于是,他下了严令上下彻查,倒也真的牵连出了一大批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出来,只是朝堂斗争,到底只是题外话了。

不过,司马青倒是也在事后主动自首归案了。

在彻底摆脱了阿芙蓉的控制之后,他的头脑才终于时隔多年地清醒了过来。

自知这些年为虎作伥做下的罪孽数不胜数,因此,自绝经脉,废去一身决胜江湖的武功之后,他就去刑部报道了。

陈经与璇玑作为首犯被判了极刑。

而刑狱司念在司马青乃是受到蛊惑,后又主动作证并且能够自觉投案,因此,只将他押在了天牢中蹲了十年。

听说,在进天牢前,他解散了鬼煞陵,遣散了所有的兄弟之后,又将自己的所有家财都捐赠了出去。

至此,江州案毕。

包拯也因彻查此案而顺利升任开封府尹。

十年之后,司马青从天牢里出来时,展昭还算着日子前去接他了。

他问他接下来想要去哪儿,那时司马青想了又想,最后说,还是想回江州。

转眼又是多年以后,展昭因为办案,又路过了江州。

在城郊的那座矮山上,他又看到了司马青。

此时,他已经受牒出家了,还收养了几个孩子,大家都住在山顶的一间小庙里。

“别看庙小,这一砖一瓦,可都是贫道亲手搭建的。”

那时候,他这么挺直脊背,骄傲地对展昭说了。

曾经叱咤江湖的鬼煞陵武士之首,如今也已经成为了一个担粪种菜的荷锄翁。

展昭问他如今在拜的是什么神,于是司马青便神神秘秘带他进庙里去看了。

只见在庙宇的大堂正中摆放着一尊由陶土制作而成的女子塑像,发丝飞扬,凭空悬立,大簇大簇的笑靥金盛开在她的身旁。

展昭的眼睛一热,不知怎的,竟要落下泪来。

“初七姑娘若是知道你这么做,怕是要不高兴了。”

进得门后,司马青便转身取上了香,恭谨地下拜过后,听他这么说,也不恼,只是郑重道: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真神,可是,正因她来,我才得以自由。纵是她的无心之举,但此情此恩,我却不能不认。况且,她当年所传授我经文是真,这些年来,吾常念,心常静。”

“所以啊,她就是我的神。”

那天,展昭在这殿中驻足良久,直到天明时分才离去。

初七是司马青的神,但于展昭而言,又岂非如是呢?

……

只是他心中的那尊神,从来抓不住罢了。

那轮无暇的高天之月只短暂地映照在过他的身上,天一亮,就散了。

就仿佛当年那团在江州街道上无声蔓延开来的大雾,那么浓郁深沉,可是眨眼间,也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