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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哪怕是北冥离,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骇人的习俗。

冬儿嘴角挂着莫名的笑,看上去有几分怪异。

季清鸢手不动声色地贴在腰间剑鞘边,道:“后来呢?”

“后来?”冬儿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后来啊,那戏子被活生生打死了。”

季清鸢看着她,暗暗猜测。

那这诡域的主人,或许就是这戏子?

冬儿继续道:“她临死前跌跌撞撞,想躲又无路可逃,最后竟然直接跌进了井里。”

所以那井里……

冬儿也不看她的神情,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讲道:“后来大少爷也回来了,可是妻子已死。老夫人命人封了井,告诉大少爷那戏子只是病重而亡。”

“后来呢?”季清鸢思索着那小院里响起的唱曲声。

“再后来呀……”冬儿轻笑一声,“再后来,大少爷在老夫人和老爷的安排下,与另一家商户女定了婚约。”

“偏偏在婚约定下的那晚,大少爷的院子里,闹了鬼。”

“大少爷当晚梦到妻子魂归,说明了死因,还告诉他自己腹中有了一个孩子,只可惜孩子还未出世就跟着她一起死在了井里。”

“大少爷醒了便疯疯癫癫,哭着闹着要开井挖尸。老夫人不承认自己杀了儿媳,也不同意开井,大少爷悲愤欲绝,竟然一头撞死在了井边。”

“从此,大少爷的小院每到夜间,就有人在唱曲。”

季清鸢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这邪祟,应该是那活活被打死的夫人,或者心有怨气的大少爷。

就是不知道,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了。

季清鸢暗暗思索着,却又忽地抬头,看向了冬儿:“你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

她原先还有些疑惑这吴父吴母一把年纪,怎么会有吴富贵这么个年轻的独子。

原来是先前有一个大儿子。

不过这大儿子死时,吴富贵都尚未出生,属于很久远的一桩事件了。

冬儿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会知道如此久远的秘辛?

冬儿轻微地歪了歪头,看上去有些茫然,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我怎么会知道?”

她复又直勾勾看向季清鸢,一双眼睛黑沉沉:“当然是为了你啊。”

季清鸢按住腰间的佩剑:“为了我?”

“姑娘猜猜,那小院的井中,有什么?”

季清鸢不假思索:“有那戏子的尸身。”

冬儿忽地大笑两声,又摇摇头:“不止,不止。”

“不止有那戏子的尸身,还有你的尸身。”

季清鸢手一颤,月凝剑已经往上拔出一小截。

冬儿却没有什么试图攻击于她的意思,只是自顾自道:“其实刚刚的故事还没有结尾。”

“真正的结尾,是老夫人为了家宅安宁,请了道士,求了符篆和秘法。黄符贴于院门,以镇邪。秘法则是……”

她看向季清鸢:“将孕有吴家血脉的女子投入井中,折煞气,以保宅宁。”

季清鸢一顿。

难怪吴家愿意让吴富贵娶王翠花这种贫家女作正妻。

难怪新婚夜吴家老夫人特意来婚房外窥探他们是否圆房。

事已至此,冬儿已经把话说的如此清楚。

诡域的主人,就是他们面前的冬儿。

星痕忽地飞出去,将冬儿捆住。

季清鸢手一抬,右手手腕,紫色流光浮现。

出乎意料地是,从始至终,冬儿都没有反抗的意思。

紫色流光顺势没入冬儿眉心,冬儿不再死死盯着她,只是慢慢闭上了眼。

一边闲坐着听故事的北冥离却按捺不住,有些失态地站了起来,一晃眼便到了她身侧,一双桃花眼满是惊奇地盯着她的手腕。

细白的手腕,紫色流光浮现,连成一朵花的形状。

他目光落在那花身上,半晌才稍稍敛了神情,神色莫名地盯着她:“……西海碎玉花?”

“正是。”

季清鸢看着他的神色。

其实按照她平常的做法,她更想直接杀了这个邪祟。

但与北冥离接触的机会实在是太少,能引起他注意、与他有联结的法子也太少。

过完这层,便只剩一层。

现在用,正是最好的机会。

陷入幻境的冬儿几乎没有任何反抗。

季清鸢一边控制着幻境,一边对北冥离道:“我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诡域的主人。”

毕竟这个冬儿直接为他们送上了答案,而且没有任何攻击他们的意思。

如果她真的是那戏子或者大少爷,她的诡域重复的画面,应当是那戏子与大少爷死前发生的事。

而不是呈现现在这隔了若干年的画面。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北冥离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53。”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

感谢富贵哥送来的三点好感度的。

怪磕碜的。

她正闭了眼,一同入了环境。

不久,她睁开眼睛,面色有些复杂。

北冥离见她望着冬儿和桌子的方向不说话,出声道:“怎么了?”

季清鸢轻叹了口气:“冬儿就是冬儿,不是那戏子,也不是那个大少爷。”

“她的执念,是王翠花。”

幻境里,冬儿一生最重要的那些片段显现。

瘦弱的杂活丫鬟,天天吃不饱,被大丫鬟欺负。

恰好嫁进门来闷闷不乐的王翠花,遇见了饿得没力气的小丫鬟。

她给了冬儿一块糕点。

后来便开始偷偷给她吃的。

冬儿要被发卖出去的时候,也是王翠花出言救下的她。

她成了唯一对冬儿好的人。

可惜后来王翠花诊出了喜脉。

她被老夫人下令,投入了井中,以镇邪驱魔,保家宅安宁。

冬儿想给她报仇,却敌不过府中家丁小厮,反被打死了。

纵然这样,她也执念难消,怨气难平,化为邪祟。

季清鸢面色复杂地看向了桌上那一块被她随意放在那儿的有些碎了的冷糕点。

那或许是她自己舍不得吃的,觉得能给她的最好的东西。

难怪冬儿从始至终都不对她动手。

到最后,她也觉得惊诧。

到最后,诡域的主人,不是那戏子,也不是大少爷。

而是一个小丫鬟。

而她执念的起因,仅仅只是一块糕点。

人的执念,总是如此的奇怪。

季清鸢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一掌朝着那闭目的冬儿打了过去。

北冥离默默看着她手腕上的西海碎玉花痕迹消逝:“你是从何处得的这西海碎玉花?”

“一次机遇,机缘巧合罢了。”季清也不打算说太多,只是补充道:“此物不宜过多宣扬,还望魔尊大人莫要随意说出去。”

北冥离挑了挑眉:“你既然怕我说出去,为何还敢在我面前用?”

季清鸢脸不红心不跳:“自然是因为信任魔尊大人。”

北冥离听了这话,不由得轻笑一声:“小娘子惯会讨人欢喜。”

“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朝她凑近几分,“要让我守口如瓶,小娘子是否也该……给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