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归在帕鲁鲁之家停留稍许时间,旁观大葬魏荣轩后,又看帕鲁鲁们打起精神重建家园,往复搬动着幽钢砖块,将危楼修复再立起。
大虎在其中跑得最为迅速,妖形真身背后的幽钢摞得像座铁塔。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各建筑连带结界的法阵核心都被修复完全,又回到当初的模样。
只是在入口处多了个人型雕像,也由幽钢铸成,体型肥胖,其貌不扬,脸上隐约带笑,手持铁镐为宣誓状。
问了大虎才知道,这是帕鲁鲁们强烈要求把魏荣轩每次将帕鲁鲁带回时的那种英姿永存。
魏荣轩的雕像表面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就这般面朝帕鲁鲁之家,笑意如真。
仅是与大虎口头道了声别,陈归站在一旁已是离开之时。
此行寻到大虎说是了却心结,倒也没那么严重,若说是将自己的任务清单中移除一事,又显不近人情。
陈归相当擅长自洽,甩头一晃绿果,便当此行只是给自己的过去一个交代。
“走咯。”
大虎藏于一旁,看着陈归转身,与魏荣轩雕像一正一背朝向自己,心中一颤。
攀在其肩上的小虎抓挠起大虎的皮肤,轻声叫唤,似乎在劝大虎走出为陈归送行。
大虎摇头拍了拍小虎的脑袋,见陈归探出结界,便起身离去。
刚出结界,陈归没来得及支起屏障,被卷来的黄沙塞了一嘴。
“啊呸!”
“狗屎天气。”
...
陈归缓步穿过荒漠,距镇妖关不过十里路时碰见一群犀牛模样的妖兽朝自己奔来。
本来都挽起袖子准备大显身手,靠近才发现这群犀牛妖兽是惊慌逃窜而来,直接略过了陈归,继续嘶吼着朝大裂谷方向狂奔。
“啊?”
看这逃窜速度,估摸着也就金丹期左右的修为。
陈归纳闷,怎么,镇妖关在举办妖兽放生活动?积积功德?
还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情况,陈归又迎面撞上另一群妖兽,乃实打实的肉体相撞。
被陈归一头创飞的四臂魔猿重重栽地,喷出的血雾盖在其随行的其余妖兽身上,皆是满脸惊恐盯着陈归,已有几妖直接化成人形跪拜在地上朝陈归磕起头来。
“前辈饶命啊!前辈饶命!”
“怎么又是人形妖兽来碰瓷...就不能换个...”
陈归清洗自己脸上被喷上的血迹,看了看面前的妖兽,骂骂咧咧完后说道。
“还能放生化形妖兽的哈?”
“一大群毛毛躁躁地跑来跑去,你来说说是怎么个事儿。”陈归点选一只皮毛黑白相间的豹子妖回答,看着颇像奶牛斑纹。
豹子妖匍匐在地,此时听前辈发话也立马化为人形,以极具反差的女子形态恭敬回道。
“回前辈,若是我说清楚,前辈能放过我等吗?”
“我们只是比蒙王麾下的小部落,除了此次被聚集攻关,从未对人族有过任何侵害。”
见陈归听完后脸色凝住,所有妖兽摒息沉重不语,仿佛在等待审判。
数息过去,豹妖斗胆发问,“前...前辈?”
“哦哦,比蒙王啊,哈哈你继续说,我不会对你们动手的。”
“谢前辈!!”
众妖闻言纷纷朝陈归磕头以示感激,豹妖也如释重负,见陈归与此前的人族大能两样,显得有些友好,将缘由道出。
“此次妖族聚集所有妖王及其下领地妖族部落,是打算对人族镇妖关发起总攻,夺回锦州地域。”
“虽然不知为何,我们领地的比蒙王并未出现在正面战场,但八位妖王对上人族的镇妖人绰绰有余。”
“本来都已攻关成功,却突然出现了一名人族大能,好像是上一个时代的镇妖人,然后一出手就把几位妖王都打重伤。”
“见那镇妖人有屠戮之意,血皇大人就下令让所有妖族撤退了...”
“在我等撤离之前,便已看到那镇妖人将赤鸦王的双翼硬生生撕扯下来,还一脚踏碎了紫金狮王的晶脊,以他恐怖的实力,这根本就是一方倾倒的屠杀!”
“唉,看来就算我们妖族在之前的祭献中没有折损,也是无法攻破这镇妖关...”
“这等强者我们妖族有谁能匹敌...”
陈归挠头,听这豹妖这么说,倒是和比蒙王说的事情串了起来,原来急着走是被喊去要攻打镇妖关。
“所以你们妖族是全部退走了?”
“差不多,除了泥龙王最先逃离,其余妖王都还在为我等撤离拖延时间,以及皇师豹老人门下的金羽三皇、琉花皇也在其中,虽都称为皇但非皇,也不及王。”
“是皇非皇...?你知道还蛮多嘞。”
豹妖又朝陈归一拜,不过是以人族拱手而拜,“因为我本体为敕风豹,豹老人对于豹族妖兽一直都关照有加,同那边接触比较多。”
“前辈,事情就是这样,我说完了。”
“金羽三皇...”
“前辈?”
“哦哦没事了,你们走吧。”
“谢前辈赦免!”
豹妖再拜,扛着重伤昏迷的四臂魔猿便与众妖离去。
“去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陈归喃喃自语,化风瞬息已至镇妖关上空,而后飘摇落地。
高飞刚从裂缝中将十数名守兵的碎躯运出,以白布黑盒裹之,心情过于沉重,以至于并未察觉陈归到了身旁。
“搁这打包什么呢?”
高飞一看竟是此前与江宏才发生纠纷之人,本想回复,但一想到江宏才已成为这十几个小盒之一,又摇头叹了口气,蹲下身子继续整理遗物。
“唉...”
“还记之前的事不理哥们呐,不理拉倒。”
陈归见关门大开,便从门下径直走出,便见一道长百丈的裂口横在门前,其底部蓄有血池肉泥,浸泡着许多残盔碎甲。
看着甲上花纹有点像镇妖关守军身上的防具。
并未多想,陈归朝远处的打斗方向前行,隔一会的就有余威卷着沙浪袭来,推断应该是妖王与镇妖人的战场。
...
赤鸦王的头被影鼠王护在暗影之中,以免在恢复前又遭到庚卜的袭杀。
本呈大胜之势的战局,因庚卜一人的掺手变成毫无悬念的碾压。
除赤鸦王被重创,其余妖王均负伤,警惕留意着庚卜的下一动作。
而自庚卜下场,狂刀老人等人被其呵住不让再插手,只许旁观庚卜的战斗。
庚卜挥袖祭出数块竹片,以成缚阵,将这片区域完全封锁,天幕隔绝了光热,缚阵边壁竖起隔绝了风沙,也隔住了众妖王的逃路。
血皇半妖身背后的血翅一刻前已被庚卜一枪洞穿,残留的罡气从其伤处渐渐向全身蔓延,欲将其金属化。
血皇便手刃斩掉自己半残的血翅,没了血皇的妖力抵御,血翅落地后立马固化为金。
“庚卜,没想到你真敢出手,不知你那龟息苟且的寿元还能撑得出几招。”
血皇看向庚卜,她心里十分清楚,不光是庚卜,与其一同而来的另外两个人族修士也是,妖族老祖也是,都是上个时代乃至上上个时代争飞升失败之人。
当任何延寿手段都无用后,靠龟息功蛰伏,强留生命本源。
就为这次的飞升劫争夺成功来搏一线生机。
庚卜此番不过以渡劫圆满之力出了五招,褶皱老皮上已出死斑,速力也不及之前。
显然龟息功已破得不能再破。
“起码还能将你等全都宰掉。”
庚卜手臂顺着枪柄而绕,侧身挥动长枪,枪刃轨迹如华,一点金芒直指血皇。
“看你反应你早知此局,可否告知是哪些老妖指使?紫阙还是雾影?还是豹老人?算了也不重要了。”
“虽然算准我定会忍不住出手,但只是没想到会没脸没皮让小辈来送死。”
“那既然我庚卜都已无缘飞升,也为镇妖关再做点贡献吧。”
说罢庚卜气势又提几成,半白长发随上涌的真气冲天竖起。
血皇此次被迫入局,仅从雾影那要来两颗护心珠,护心珠可抵渡劫圆满一击,刚已用掉一颗。
看样子只能再想他法来从其手下生还。
在血皇还未来得及反应,庚卜推枪已至血皇面前,且听清脆碎裂声响,所剩的那一颗护心珠已然消耗。
血皇急速后撤也没甩开庚卜,千枪万枪般的戳击扑打在血皇身上。
喋血滞空,而后砸入地面,与缺了条腿的银月狼王不过几丈距离。
见庚卜紧随而来,杀意凌人,不再像之前那样留手,银月狼王再返妖兽本态,打算为血皇挡住这一击。
也是同时,三道相似的金黄身影又抵在血皇身前,其中一人手里捧着一盆泥壤,生着一株璀璨琉璃花。
“都想聚在一起死的话,正好为我省力!”
枪尖破风,金芒大绽。
被琉璃花花瓣突然的闭拢夹在花蕊前,再难入分毫。
庚卜感到体内真气顺着卷云枪被这奇怪花植汲取,反手以擒拿之资将长枪抽回。
琉璃花仅挡住这一击后,变为一花苞不再打开。
“手段还真不少...”
“再来!”
...
沭阳子一边往嘴里接连塞入各种丹药,一边运转真气为安怡道人疗伤。
“这人不是说不出手吗?还打这么卖力,是不打算飞升了?”
“咳...前辈还是心系人族...沭阳子道友你看前辈的发根,已经全白,身体开始在衰退了...”
“还真是。”
悬在空中高高在上的另外二人仅是眼睁睁看着,面无表情。
他们随庚卜出山,只是尊重庚卜的决定,为老友送行。
做不到如他一样,为了所谓种族生灵放弃这修行一路来最后的目标,飞升。
只有飞升上界,才能去冲击更高境界,延续寿命。
那古籍记载中更加辽阔、机遇更多的天地,之于他们,已无它物可比。
眼看庚卜持枪一提一落,白发凌乱飞舞,如断弦绝唱。
二人忆起其往日英姿。
但也只是忆起。
镇妖关破否,人死否,都与他们无关。
于是转身隐入云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