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的功夫，几人在秘境里待了三日。
陆今朝扎了个帐篷，成日坐在里头打坐，两耳不闻窗外事。
无相死期将近，频频变着法儿来骚扰，想要岁观闲找法子给它续命。岁观闲在旁为小徒弟护法，甚觉无趣，索性开始拿无相做研究，用各种法子试图尽可能了解这种生物的特性，之后撰写进《九州异闻录》里。
他的手段，可说是毫无人性。无相时常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随后又被其用各色丹药吊着一口气，活不好，死不了。
引得千岁吐槽：“纳粹集中营都比你有人道主义。”
岁观闲懒懒瞥它一眼：“何为纳粹集中营？”
千岁思索了一会儿：“嗯……你可以理解成战俘营加十八层地狱加人间刑部七十二道极刑。”
岁观闲弹指将无相大卸八块又拼凑起来，拼得愈发奇形怪状，这才淡淡接话：“吾有如此残忍么？”
千岁用一种“你心里没数吗”的眼神鄙视的看着他。“对了，你刚才说到九头蛇吃掉了一村子童男童女，后来那个村子怎么样了？”
岁观闲手指捏一缕青丝打着发旋，似是认真的想了想，随后在千岁好奇的眼神中平静的开口：“吾忘了。”
千岁无语：“请问您老人家到底能记得住什么？”
“那可多着呢。比如某只臭猫曾经在后山池塘里捞鱼，反被大鱼拖进水中吞吃入腹，化为鱼肥才得以逃出……最后还让自己的小主子嫌弃了半月有余。”
“你……！你怎么知道的！”千岁见黑历史被爆出，又羞又气，语无伦次的伸出爪子指着岁观闲：“你半夜去弟子澡堂拿走他们的换洗衣物，害男弟子们光着屁股回弟子峰，你为老不尊！”
来呀！互相伤害呀！谁还没点黑历史了！
岁观闲幽幽的看着它：“你是说，那日明霄与容瀛前后脚被吾撞见衣衫不整跑进院中，并非故意为之，是吾错罚了他们？”
千岁一愣：“什么意思，不是你干的？可是除了你，谁还能在一堆修仙弟子眼皮子底下偷走他们的衣服？连暮雨都没察觉……我靠，不会是外面有人入侵咱们宗门吧？！谁这么牛逼，能突破咱们宗门的结界，还能神不知鬼不觉连你都没发现？！”
一旁打坐的陆今朝听不下了，无奈起身：“是我干的。”
千岁惊讶的捂住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朝哥……”
“闭嘴。”陆今朝脸上冒出几条黑线：“要不是你去钓鱼反被鱼吃，弄得浑身脏兮兮冲进澡堂，抖毛时污染了他们的换洗衣裳，我用得着拿去用法术冲洗晾晒么？原本就晾在院子里，他们一出澡堂就能看见，谁知道我给你洗个澡的功夫，衣裳会不翼而飞？”
千岁呆愣在原地。震惊！澡堂半夜盗衣鬼影竟是我自己！顿了顿回神道：“不对啊，照你这么说，衣服最终不是你拿走的，那它们去哪了？”
陆今朝无语扶额：“我当是他们自己拿走了，没多想，第二日听女弟子们说起才知道，她们以为是男弟子集体修仙修疯了，深夜裸奔。”
“啊？”千岁猫嘴张大，而后默默捂嘴：“真的…光着屁股吗？”
陆今朝：“那倒不是，多少有条底裤……”
岁观闲听完前因后果，开始默默掐算宗门的未来。总要有第二任第三任掌门，目前来看没有一个靠谱是怎么回事？
这样下去宗门迟早要完。
不过，自己身为长辈，没问清楚缘由便以衣冠不整有伤风化的罪名罚了两名徒弟，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下次他们再犯错便抵消一次罢。
下次遇到这类事情，还是开天眼吧。
正想着，手上的无相突然吐出一颗金色、紫色、黑色等数种浓郁色彩混杂在一起，却又没有完全融合的奇怪石头，而后彻底化为烟尘消散了。
岁观闲颇有些嫌弃的拂去衣裳上的烟尘，将那块石头在手心掂了掂，一把拎起千岁：“你鉴定一下，此为何物？”
千岁一顿扫描，最后摸着下巴迟疑开口：“呃，鉴定结果是，某种生物食用太多不同物体后体内产生的结石……？”
话音未落，那团东西便被岁观闲随手一扔，掉进了草丛里，咕噜噜滚远了。
结石，听起来半点用也没有。
陆今朝抽长不少的身子伸了个懒腰：“既然无相待在此地能够吞食到系统、龙族和妖仙，想必这儿有大机缘。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四处逛逛？”
岁观闲点头：“可。”
没等两人挪步，一道火球破空而来，直冲千岁面门。
陆今朝眼疾手快把千岁捞进怀里侧身躲开那道火球，反手召唤‘留步’向着火球来的方位一剑刺了过去。
神器的速度自不必多说，下一秒便传来了一声尖利的惨叫。
听见女声，陆今朝屈指收回长剑，朝着声源而去。只见一名头戴金饰身穿华服的女子捂着被洞穿的手，疼得面目狰狞，而她身后有几人在为其治疗伤势，口中喊着什么小姐。
见陆今朝二人闯入视野，小姐身边的侍卫掏出武器挡在她身前，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见到漂浮在空中的‘留步’：“那把剑，是你们出手伤我家小姐？！”
千岁撇嘴：“谁让你们乱丢火球啊，活该。”
“好大的口气。”一名锦衣男子从一旁的飞行妖兽身上下来，语气冰冷：“你们是哪里来的土包子，竟不认识我紫玄城徽记？惹到我们紫玄城，今日叫尔等吃不了兜着走。”
千岁捕捉到关键词，调出面板，蛐蛐道：“紫玄城……找到了，水镜大陆七城之一，位于东大陆靠海区域，比邻光庭国，常与光庭边境起冲突，争夺山脉资源。”
“这光庭是不是不行啊，一个国家，被一座城侵略，感觉好丢脸。”
“不对，资料显示紫玄城有独门秘法，他们家族人还有特殊血脉，难怪敢跟一国硬刚。”
岁观闲似是来了兴趣：“何种特殊血脉？”
“梦灵血脉——”千岁刷了刷词条：“说是能自如穿梭梦境，在梦中修炼和推演功法，还能将梦境具现化攻击敌人，乱其心神。”
陆今朝：“听起来像幻派。”
那华服的受伤女子见两人一猫三个脑袋凑一起嘀嘀咕咕无视自己，额头青筋狂跳：“来人！给本小姐杀了他们！”
她一声令下，数个侍卫手持武器冲了上来，陆今朝也不客气，当场就召唤出数柄飞剑与他们打成一团。
飞剑不会受伤退败，那些侍卫身上倒是伤口愈发多起来。
趁着众人无暇顾及其他，陆今朝悄咪咪绕背到那坐在软枕上休息的华服女子身后，手持‘留步’横亘在她脖子上，道：“别动。”
女子吓傻了，连忙尖叫一声：“六哥！救我！”
“住手！有话好说，别伤害她！”之前的锦衣男人大吃一惊，连忙伸出手意图安抚，回头看向那些被飞剑缠住的侍卫：“都住手！”
侍卫们身上大小伤不断，依言退至锦衣男子身后。他又道：“放了我小妹，我们放你们走，绝不伤你二人分毫！”
陆今朝召回飞剑，抬眼看向锦衣男子：“尔等擅闯我宗秘境，肆意出手险些伤人，论罪当诛，有何颜面跟我谈条件？”
锦衣男子眼中顿时一亮：“你们是玄盟的人？那便该知晓我紫玄城在玄盟地位也是数一数二，你且放了我小妹，本公子承诺予你及你背后的宗门一些好处，如何？”
“玄盟那个什么长老，花白胡子那位，难道没告诉你们这座秘境已经被盟主送给我们了吗？”千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宗门私有财产，懂不懂？”
“不可能！”锦衣男子似有了怒火：“宛丘乃是玄盟属内宗门共有！何时成了你一家的！黄口小儿休得胡言！”
陆今朝懒得跟他们叭叭，用灵力把他们全身上下搜刮了一遍，值钱的东西全部拿走，而后用宛丘秘境的钥匙打开出入口，将这些人尽数丢了出去，连那身华服和满头珠翠也给扒了下来。
骂骂咧咧的声音被隔绝开来，陆今朝一伸懒腰：“总算清净了。”
千岁凑到全程一言不发纯看戏的岁观闲面前：“喂，美女鱼，你咋不吱声？”
“吾在想，”岁观闲勾起笑：“你家小主人故意留下后患，意欲何为？”
“紫玄城回去后必找玄盟要说法，”陆今朝在一堆储物戒指里翻来翻去，头也没抬：“我给玄盟找点事做，省得他们一天到晚来我们宗门叨扰。”
千岁突然出声：“你确定你不是想把所有宗门都惹毛，让他们哪天联合围攻我们？”
陆今朝：“真惹毛了，他们也只会像你一样，毛茸茸的走开。”
“我怀疑你在内涵本喵。”
“毕竟他们连我宗的结界都进不去。”
*
与此同时，宗门内。
白晁支着下巴，用筷子在饭碗里戳来戳去，有些食不知味：“你们说掌门到底带着小师兄去哪了啊？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去？”
奚墨轩也支着下巴：“马上结课了，你考核过得了吗就想着出去玩？”
闻言，白晁得意的扬起下巴：“法峰的考核内容是用法术击杀妖兽，简简单单啦。”
“我现在转系还来得及吗？”奚墨轩崩溃的捂着脑袋：“符峰考核要我们控制符咒同时定住一千只以上的同级别妖兽，符还得进了妖兽圈以后现场画……掌门是不是想弄死我们符峰弟子啊……”
左诗诗也是愁眉苦脸：“阵峰考核要求我们使用传送阵同时操作五十个以上的活物……”
明霄路过，想了想，开口道：“你们可以试试各峰团结协作。”
“对啊！”左诗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没说非要独立完成啊！白晁你们要击杀多少妖兽？”
白晁愣了一下：“五百只同级别，或者十只跨级别，如果跨两级的话一只就够了，怎么了？”
奚墨轩更崩溃了：“不是，凭什么你们就是五十五百，到我们符峰就要一千啊？！”
左诗诗同情的看着他：“可能，考验你们的掌控力？”
此时程沅沅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双手合十道：“跟我组队吧！我们丹峰的结业考核内容就是‘辅助两名以上其他峰弟子完成结业考核！拜托各位师兄弟姐妹了！’”
白晁：“那我们还是去叫上薛一霆和夜无痕？上次合作过了，这次会更有默契。”
程沅沅摇头：“夜无痕来不了。他们器峰的考核是两月内独立寻找材料并炼制出二阶法器，炼不出来直接留级。”
其他人纷纷露出惊悚的表情：“……”
还好没被招进器峰，哈哈。
几人没看见薛一霆，随意抓了个兽峰弟子询问，得知兽峰年末考核需要在实战中成功控制敌方跨一级灵兽并驭使其击败两百只同级灵兽，更是大为震撼。
奚墨轩：“……考核完咱门派不会没人了吧？全死后山了。”
左诗诗：“不至于吧？掌门还能真让咱们死？”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肯定。
毕竟其他宗门的考核中，弟子死伤是常有的事。他们身边也见过不少欢欢喜喜把孩子送去修炼，缺胳膊少腿或是一具尸体回来的。
甚至于有些连尸体都没有，只有一些抚恤金和衣物。留下家里长辈亲朋悲痛欲绝。
年末考核难度系数太高，让整个宗门内愁云惨淡，比起能否在考核中活着回来，过不了的留级重修反倒是小事了。
大部分弟子的家眷就在山脚下的村庄里，他们索性回家探亲，留下一些什么，再提前跟家里说好，若是无法活着回来，希望家里不要记恨宗门。
余下些家离特别远、或是已无亲无故的外门弟子，则开始提笔写起遗书。
容瀛见众外门弟子如此惶恐不安，叹了口气，掏出传音石，向岁观闲汇报了此事：“师尊，您看这……”
听完前因后果，岁观闲的声音从传音石飘出来：“有何不可？”
千岁在一旁咋舌：“你这是拿你身为兽类的身体素质来衡量这些人类弟子的实力定下的考核标准吗？有点离谱了吧？”
“不必事先为自己设限。”岁观闲缓步走着，“如若你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首先便怯了几分，难以发挥全部实力。更何况，年末考核并非吾所制定，而是你提供的教学道具在综合考量他们实力之后取平均值计算出来的。身为系统，你不相信你的道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