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屋子里,一个满脸病弱的妇人看着主屋里供桌上的四个牌位,点了一炷香,喃喃地念叨着:“爹、娘、夫君、兰儿能不能报仇雪恨就在此一举了。我挺不住了,无论大仇是否得报我都该去找你们了。黄泉路上等一等我,但愿我能拎着仇人的头颅去追你们!”
三天的时间过去了,江南道大街上到处都是各地来的郎中,无形中显得整个江南道热闹了很多。甚至还出现了一两个卖汤饼的小摊。
这天时近中午,云来客栈门前来了一位身着青衫、头戴方巾的郎中。这两天来的郎中太多了,守门的侍卫核对了身份户籍才让这个郎中进去。
云来客栈一楼大厅坐了不少人,有江南道的地方官员,还有三一群五一伙凑在一起商议病情的郎中,店小二穿梭其中一会儿添个茶一会儿传个话忙的不亦乐乎。自打他到了云来客栈三年了,生意还从来没有这么好呢!
青衫郎中微低下头跟着侍卫上了二楼,县令周洪一撇头觉得上楼的身影有些眼熟,但也没有当回事,都是些郎中没准儿就见过呢 。
青衫郎中得到通传进了赵明葳的房间,李钰瑄沉着脸坐在外间。心里忍不住骂娘:这些个庸医,不过是点子秘药就一个个都看不明白。可是罗雪堂和林旭还没有回来,也不敢给赵明葳吃解药。这都烧了三天了,原本就不胖的赵明葳这两天更是瘦的没有二两肉了。
放下肩头的出诊箱,恭恭敬敬的站到李钰瑄跟前,眼观鼻鼻观心,但是从他鼻尖上的细小汗珠还是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紧张。
李钰瑄随意的扫了一眼,他都已经不再对这些郎中抱希望了,只盼着罗雪堂他们能快点回来,这样娘子就不用再受这个罪了。
原本站在内外间隔扇的沐卉突然间变了脸色,紧张的对着李钰瑄说道:“王爷,她是女人!”
李钰瑄神色一动,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人。年纪大概在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很是瘦弱,应该说是病弱才对。脸上敷了深色的粉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是从眉眼间可以看出应该是个长相不错的。
从她上楼李钰瑄就已经感觉出这是个没有武功的人,所以李钰瑄也没有动手,而是冷声问道:“你是郎中?”
“不是。”那妇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你可知道欺骗本王的后果是什么?”李钰瑄问道。
那妇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就是躺在里间床上的赵明葳听着都替她疼。可是那妇人却好似没有任何感觉的似的,一个头磕在地上带着哭音说道:“民妇张王氏如娘,有天大的冤屈求王爷做主!”
“有冤要去县衙击鼓鸣冤,本王来这不是给你们断案的。”李钰瑄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冷冰冰的好似三九天的一盆冰水。
那如娘听了后眼里闪出绝望,原本含在眼里的泪水好似干涸了般,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四年了,没有一日不流泪的,原本等死的她听说唐王来她们江南道来,他以为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唐王如此冷漠。要是告官有用,她一家四口怎能惨死?萎顿在地喃喃道:“爹、娘、夫君、兰儿等等我,等等我。”说完,如娘猛的站起来奔着一旁的桌角就撞了过去。
原本就一直盯着她的李钰瑄见状一挥袖子瞬间就卸了如娘的力道,但是紧张加上大悲的情绪,如娘倒地的瞬间也晕了过去。
沐卉吓得捂上了嘴巴才没有惊叫出声,赵明葳听到动静也挣扎着坐了起来。沐卉听见动静赶紧过去扶赵明葳:“王妃您别动。”
“去看看她怎么样了。”赵明葳气喘吁吁地说道。
“还关心别人呢,你瞧瞧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李钰瑄心疼的几步走过去扶着赵明葳靠在自己的身上,心里无比懊恼这药应该自己吃才对。
沐卉走过去,看了看转头对赵明葳说道:“王妃她就是晕过去了。”
“抱到那边的榻上,去请崔太医。”李钰瑄吩咐一直站在门口的雷响,雷响得了吩咐自然照做。
没有一会的功夫崔太医就来了,行过礼后先看了看赵明葳,忍不住叹气道:“王妃呀,这解药该吃了,再不吃就该伤着根本了。”
赵明葳点了点头,沐卉一听立马把一只闻着的绿豆粥端过来,递给赵明葳,眼巴巴地看着她。李钰瑄一听崔太医如此说也吃了一惊,抢过粥碗拿勺子舀了粥就喂给赵明葳。
赵明葳这边喝着粥,崔太医则去看了看躺在榻上的如娘。合上眼仔细地诊了脉,叹了口气道:“长期悲伤过度、惊恐焦虑引起的心悸之症。而又饮食不济,伤了根本啦!”
李钰瑄今天特别讨厌“伤了根本”这四个字,一听崔太医如此说就忍不住说道:“你就没有别的词了吗?”
“戏班子说书的话好听,可是不治病。”崔太医这两天心也不痛快,唐王妃的身体是他一手调养的,生产造成的亏虚养的都差不多了,这非得自己闹着装病吃秘药,还硬是挺了将近四天的时间了,这下子不知要费他多少心思和功夫才能调养回来呢!
李钰瑄被噎的哑口无言,知道这个老头倔脾气上来谁也没办法,只好说道:“要是暂时死不了,就让她赶紧醒过来。”
“我倒是想,可是她一点求生的意念都没有,神仙来了也没办法。”医不治求死之人,她自己都没有活着的念头了,他也就没有救的必要了。
赵明葳喝完了一碗粥,顺着李钰瑄的力度躺在床上,拽了一下李钰瑄,李钰瑄低下头,赵明葳就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李钰瑄无奈的握了握她的手道:“赶紧休息吧,快点好起来!”
赵明葳顺从的点点头,闭上眼睛,她是真的累了,心里发誓:下次再也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李钰瑄走到外间,坐在八仙桌旁冷声道:“要想给你的家人伸冤那就醒过来,否则本王也帮不了你。”
虽然李钰瑄的声音不大,但是还是每一个字都传到了如娘的耳朵里。原本无力细弱的脉相突然间有力的跳动起来了。
“待这位娘子醒了,还麻烦姑娘熬些牛乳粥给她喝。”虚不受补,人参鹿茸之类大补的还真不敢给她喝。
两个个时辰后,如娘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焦急的四处看,却没有发现唐王的身影。
“王娘子醒了?”冬青轻快的声音传来,如娘才看见自己躺在一个青帐架子床上,说话的是一位长相清秀标致的姑娘。
“姑娘,我要见唐王!”如娘激动的拉着冬青的手说。
“王娘子药箱里东西王爷已经看过了,王娘子大可以放心了。”冬青见如娘激动的脸色潮红,就赶紧解释道。
“姑娘,我要去见唐王,我有事要说!”如娘撩起被子就要下床,可是一时间身上虚软又倒在了床上。
冬青赶紧按住了挣扎着还要起身的如娘,“王娘子,王爷说了,您要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就真的没几天日子了。那就没办法在公堂上指正害你家人的凶手了。”冬青见如娘执意要起身,就把李钰瑄的原话说了出来。
“要我指正那些贪官污吏?唐王会为我伸冤?”如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四年的血海深仇终于要得报了吗?
“崔太医说了,王娘子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须得一点点补回来。”冬青见她听进去了也很高兴。
“补不回来了,我的身子我知道。只要能看着那些刽子手伏法,我就心满意足了。”如娘靠在枕头上,微喘着说道。
“崔太医的医术高着呢他说您只要听话,再活个二十年没问题。”冬青笑着说道,其实崔太医的原话是“若肯好好进补吃药休息,放开心结,十年无虞。”冬青直接给加了一倍,但是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王妃说了,善意的谎言可以原谅!她听王妃准没错!
“那位太医的医术要是真的那么好,怎么唐王妃的病折腾的整个江南道的郎中都束手无策呢?”如娘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没有嘲讽只有无奈!
冬青也是无语,药是王妃自己吃的,锅却要崔太医来背,没看见这几天崔太医的脸比那烧了二十年的锅底都黑吗?
“王娘子尽管放心,王妃的病该好的时候自然就好了!”冬青只要一想到黑着张脸的崔太医就忍不住笑。
如娘脸上闪过茫然,什么叫该好的时候自然就好了?这个唐王妃的女使一点担忧焦急的神色都没有,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吗?
而此时的李钰瑄看着眼前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子强忍着心里的怒火,看着一旁微弯着腰面带微笑的周洪周县令说道:“王爷,这是江南道首富闫大官人的掌上明珠闫月梅闫姑娘。听说王妃病重,特来侍疾!”
“侍疾?”李钰瑄问了一句,眼前这个一身水红色长裙的女子,面带羞意,婷婷娜娜哪有一点点侍疾的样子!
“小女自幼善诗书、词画,又曾照顾过病重的祖母,所以特意来给王妃侍疾。”闫月梅面带羞意,原本父亲说要把她送给唐王为妾,她还有一丝不甘。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都可以做唐王妃,她闫月梅可是江南道首富的女儿怎么能屈居那女人之下做妾?可是现在一看见唐王李钰瑄,闫月梅的一颗心立马都在李钰瑄的身上了。做妾怕什么?只要楼上那个女人一死,凭她的美貌这唐王妃自然就是她的了!
看着自信满满的女儿,闫彪也是露出得意地笑。给唐王做老丈人,别说江南道,就是陇右道、山南道都将是他闫彪的了!
李钰瑄恨不能一脚把这几人踹出去,可是想着至今还没有回来的罗雪堂和林旭只好忍下怒火,面无表情的说道:“王妃正病着,不好留闫姑娘久待,免得过了病气。待王妃好了,到时候再请闫姑娘过来。”
闫月梅一听李钰瑄拒绝她留下来,红了眼圈看向闫彪。闫彪也是一愣,没想到李钰瑄竟然拒绝了自己这貌美如花的女儿,也是一时间忍不住看了看县令周洪
周洪心里忍不住骂娘:人家没看上你女儿,你看我有什么用?但还是陪着笑道:“王爷不知道,这侍疾还是姑娘家心细。”
李钰瑄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人,那个打不得骂不得躺在床上装病的小女人说自己的烂桃花来了。自己还不信,跟她打赌要是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三个条件。想到此处忍不住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闫月梅被李钰瑄这一丝温柔的笑彻底征服了,心道:如此伟岸英俊的男子才是她的良配啊!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闫姑娘了!不过王妃还没有醒过来,闫姑娘就先去休息。”李钰瑄说完起身就走了。
闫月梅紧紧的盯着李钰瑄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才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闫彪,“父亲,那女儿就留下来。”
“好!好!你就安心留下来,好日子在后头呐!”闫彪高兴的恨不能蹦起来,算命的曾说自己的女儿是个天生的富贵命,这不是正好应验了吗!
“恭喜闫老弟了,以后还要老弟多多提携啊!”县令周洪一脸的恭维,笑着跟闫彪道贺。
回到城西的大宅子,闫彪急匆匆回到后院,就跟媳妇说了女儿被唐王留下了。闫彪的媳妇方氏也是喜笑颜开,想一想要不了多久自己就是唐王的丈母娘了,这是多么幸福美好的事啊!
”哼!还是我给你生的女儿争气吧?”方氏忍不住瞥了闫彪一眼,傲娇地说道。
“是是是!太太自然是了不得的!咱们的女儿日后必定飞黄腾达的!”闫彪此时高兴,方氏说什么他都爱听。
“老爷,你说那个唐王妃会不会好起来啊?”方氏有些不放心地问,女儿毕竟没有名分,就算是唐王再喜欢,可是在正室面前也得低头不是!
“哼!那就让她醒不过来好了!”闫彪眼里闪过狠厉,不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