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爷一挥手,就召来大堂经理,低声吩咐了几句。
经理连连应着,转身离开,很快,就有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推门走了进来。妆容艳丽,身段妖娆,但行走间却自有一股傲气。
可云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还是个熟人。
还真是巧啊!短短几天时间,她就碰到了两个熟人。
依萍看到自己要陪的几个客人的时候,也是一愣。
虽然变了不少,但她还是能够认出,老板之一是李可云,曾经陆家的一个小小的下人。
在自己没被赶出去之前,她待在少爷陆尔豪身边,每天忙碌,根本就没有上学的机会。
这样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又怎么会变成老板?同秦五爷这样的大人物平起平坐。曾经,她过得还不如自己,根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是得到了多大的造化?才会变成如今这样?
心里五味杂陈,脚步就慢了下来。
“白玫瑰,动作快点!”
秦五爷不耐烦的催促,看向可云时,目光又变得温和。
“这是舞厅新来的一个歌女,艺名白玫瑰,嗓音十分清丽动听。今天特意喊你和其他老板过来,就是想让你们好好听听,放松一下。”
依萍当初过来大上海舞厅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陪客,想唱什么歌也得由自己决定,他们不能逼迫。可一旦进了这场浑水,却还是身不由己。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像是在跟谁置气般,她缓缓开口。
“五爷,我说过的,我不陪客。”
秦五爷带着笑意的脸,迅速阴沉了下去,山雨欲来风满楼。
经理也投过去警告的一眼,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后果,只会被狠狠教训一顿,还很有可能被扣工资,有害无利。
依萍心里也是害怕的,自己势单力薄,还要独自面对这些大人物。可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就只能咬牙坚持。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可云轻笑了一声,温柔的开口安抚。
“五爷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白姑娘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紧张,需要时间准备,是吗?”
轻飘飘的一眼,就击溃了依萍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是,五爷恕罪。”
虽然开始并不愉快,但后来依萍一展歌喉之后,气氛还是变得轻松了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把那些不愉快揭过。
而站在一旁高声歌唱的依萍,没有被任何人关注到。
也是,叱咤风云的商场大亨,怎么会愿意浪费时间在一个小小的歌女身上。
依萍心里明白这一点,但依旧觉得难堪。只有一直掐着自己,才能勉强稳住声音唱下去。
曲终人散之时,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追了过去,轻声开口询问。
“你是……李可云吗?”
可云转过身,面上带着自信的笑容。高贵的真丝旗袍,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散发出莹莹的光辉。
身上佩戴的首饰不算多,但无一不是珍品,同优雅的旗袍交相呼应。她现在真的变了很多,简直是个富家小姐。
“是啊,依萍小姐。能再看到你,我很开心。”
依萍脸上却挤不出笑容来,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带着迫切。
“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虽然对方已经极力隐藏,但可云还是察觉出了不甘与嫉妒。
这也很正常,如萍还是高高在上的陆家小姐,尚且接受不了自己的变化。更何况是依萍,她过得不好,自然更不想看到自己一身富贵。
“发生了点事,就离开了陆公馆,后来就开始自己做生意。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
“可做生意不都是男人们干的吗?商场对女子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依萍抓住一点不好的地方,就开始大做文章,还偏要做出一副为你好的语气,还真是让人厌烦。
“那欢场对女子而言,就是什么好地方了吗?你当歌女的事,佩姨知道吗?”
可云以牙还牙,简简单单一句询问,就踩了她的痛脚。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是被逼无奈,才会来大上海舞厅做歌女的。我身为女子,想要赚钱本来就很不容易!”
“嗯,你说得都对。但这与我无关,我不会管你的事,你也别来烦我!”
说完,可云便转身离开,只留给她一个干脆的背影。
依萍脸色变得很难看,可云幼时明明是个什么乖巧懂事的性子,怎么长大之后,反而变得有锋芒起来?竟然对自己恶语相向!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先不客气,对方才会还击。
又是没在花店看到老板的一天,杜飞十分惆怅。该不会是因为自己上次送花让她不高兴了,才会不来的吧?
当然,这纯粹是他多想了。杜飞送的花,可云又带回家好好养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买了她的花又转头送给她,够傻!但也有些可爱!
她要负责的商铺不少,当然没有办法天天待在花店。
事实上,在烟酒商行、成衣布料铺、脂粉首饰这些商铺里,花店的盈利实在摆不上台面。
之所以继续开着,主要是因为她喜欢这里宁静芬芳的氛围。偶尔过去坐坐,也能让心情变好。
一大早过去开门,街上还没什么人,但杜飞却已经跑了过来,双眸亮亮的,是镜片也挡不住的意气风发。
“老板,好巧啊!又见面了”
“巧?”
可云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以及昏暗的天色,实在不敢苟同。
“你难道不是特意来见我的吗?”
在她温柔而带着些许揶揄目光下,杜飞很快败下阵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是,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我等了好几天,才终于又见到了你。”
“哦?为什么想来见我呢?”
“因为,我,我……喜欢你。”
杜飞越说声音越小,艰难吐出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变成了煮熟的虾子。
可云毫不留情的笑了出来,看他越来越不自在,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才慢慢停了下来。